扑哧君刚去,润玉不一会儿就到了。
他匆匆而来,神情几乎阴鸷,对上我时一怔,收敛后又成了一副无懈可击的温润模样。
“吉时将至,觅儿何不穿戴?”
上方的语气硬邦邦的,像是极力回转过来的坚冰,虽是温和的音色,言辞却是疏冷而锋利的:“还是不愿?”
气氛倏然凝固,他走近,那锦绣团花之下的袖口双拳紧握,隐约暴露出了它狰狞的青筋。
“想保住他的性命,就安心与我成婚,”我猛然抬头,被他错开了视线,逆光夺目瞧不清他昏灰的侧颊:“你如今已经知晓,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心狠手辣心思深沉,若不答应,你该知道后果的。”
是了,小鱼仙倌已经不在了,如今面前的这位乃是高高在上的天帝,所思所谋皆为利,又怎会如爹爹在时一般耐下心来装模作样呢。
谁能想到,泉水之所以清澈见底,不是它浅,而是因沙石静底深不可测?
第一次,第一次我生了恐惧,不是因为胁迫,而是第一次真切觉出,我原来已是失去了背后的温度和倚靠。
“锦觅并未反悔。”
我咬咬牙,起身走近案头摆放整齐的婚服。
这花冠比上一次大婚还要华丽精致,衣裙点着星辉层层复层层,繁复的绣纹不知费了织女多少心思,素纱触手冰寒轻薄,一如我无所依仗的心。
“我答应你,”我暗自舒气,伸出攥了许久的人鱼泪,惴惴递予他:“物归原主,还望陛下莫要食言。”
不料上方呼吸一顿,水晶玉树簌簌响了数声,灵宝依旧静静地躺在我手心,动也未动。
他的主人迟迟不接,衣袖气闷负后,愈发显得清矜淡漠:“此物沾了他人气息,我不喜,事由水神,你该为此负责。”
什么?
我还未问出疑惑,手心微凉腕子一紧,那串灵宝强行戴上,如镣铐枷锁束缚,怎么挣也挣不脱。
“润玉,你!”
不知他施了什么手段,腕间的湿凉滑腻偷偷窜至我的灵元,那水灵贴至经脉的每一寸,束缚且令人窒息。
“我本就要将它赠予你,今日正是时候,如此,你便再也逃不脱了。”
忽有光闪过,再低头已是换了身衣,镜中的仙君弃了纠缠,低头执起仙子的手,比执棋多了几分细致:“觅儿恨我罢,千年万年,你我二人互相惦记,也不枉费这一番折腾不是?”
“润玉!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甩开那冰冷的骨节,退了几步,不敢看他的眼。
偏执,疯狂,歇斯底里,只一眼,那浑浊的星尘差些将我卷入其中,那双泉目不再干净,内里掩藏的暗夜如斯可怖,可怖到可以噬灭世间的一切。
“时候到了,我们走吧。”
“好…”
按下心惊,我恍惚点头,虚虚实实中如坠雾霭,转身最后忘了一眼衣镜。
仙君牵起仙子,恰到好处地弯起唇角,一举一动皆文雅克制,分毫不乱纤尘不染,恍然还是那个温厚守礼的夜神殿下。
而对比那个面色惨白,手颤得不停仙子——
似乎方才疯魔的不是他,而是我。
到底是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