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街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陈深开着车一路猛踩油门,黑色的福特小轿车在马路上疾驰,车窗两旁风景不停变换着,街边默默伫立的路灯远了,来往人群的身影模糊了,街上嘈杂细碎的说话声、叫卖声、嬉笑声慢慢淡了……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陈深发现李小男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并没有在渐行渐远的时光中褪却了颜色,反而在荏苒的岁月里越发的鲜活起来。
——“陈深,你看,我给你送早餐来了!”
——“陈深,我穿这件衣服好不好看啊?”
——“好漂亮的手链啊,我很喜欢,谢谢你陈深”
——“我不想做你妹妹!我喜欢你,陈深!我只想······”
曾经,陈深因为种种原因刻意忽视这一次又一次的怦然心动,蓦然回首,原来点点滴滴的相处早已沉淀在无言的过往里,被他静置于回忆深处,铭刻在心底。
秋风吹动了陈深额前的碎发,思绪溢满了他的心房,陈深此刻内心就如他的思绪一般澎湃,车在奔驰,心在飞扬,近了、近了,终于车开到了李小男家楼下。
陈深踩了刹车,熄了火,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李小男卧室的窗户,窗户开着,从里面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正是李小男最爱听的《银花飞》,白色格子布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飘动着,如同在和着歌声起舞。
近乡情怯,陈深激动的心难以平息,在李小男家楼下徘徊、彳亍,缓慢踱步,来来回回好几次,却还是不敢上楼,最后,陈深停了下来,靠在车边上点了只烟夹在手里,却没有抽。
直到烟快燃尽了,烫到手,陈深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在李小男家楼下停了半个多钟头了。踌躇良久,陈深从口袋里掏出了李小男之前给他的钥匙。
‘咔哒’一声,门开了。
陈深慢慢走了进去,亦步亦趋的上了楼。
‘咚咚咚’
陈深敲响了李小男的房门。
“谁呀?”李小男在桂圆茶馆逗留了一会儿就回家了,她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去和甘道夫打听情况,“陈深,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你···我···”陈深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开了口还不知道说些什么。
“进来啊,干嘛傻站着!”李小男觉得陈深今天有点呆呆傻傻的,有些好笑的招呼着陈深进了屋,“我今天有事忘买菜了,陈深,要不今天我们出去吃吧?去红灯笼湘菜馆吃鱼去!”
陈深跟在李小男后面进了客厅,看着她美丽的倩影,听着李小男依旧活力满满的声音,忽的从背后抱住了李小男。
“陈深,你干嘛?”李小男想要转身。
“别动。”
陈深把头紧紧贴在李小男的颈窝处,轻轻的说。
李小男瞬间不动了,静静站在那儿,陈深的头发戳的李小男的脖子痒痒的,她忍了一小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李小男动了动肩膀,用手肘碰了碰陈深,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呀?”
“嘘,别说话,就让我这样抱着你,就一会儿,好不好?”
窗外的风停了,窗帘垂落下来,唯有周璇柔媚的歌声还在继续,“银花飞,银花飞,银花穿透廖绣罗苇,张灯赏雪红楼里······”
行动处地牢审讯室里,很安静,毕忠良和苏三省都没有说话,直直的看着对方,空气仿佛被冻结了一般,静的可怕。
毕忠良直起身子,气势一下子凌厉起来:“什么时候中共和军统这么要好了,居然会把接头地点选在一处!不过,这倒是方便了苏队长了,不是吗?”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苏三省贼喊捉贼,他去红磨坊咖啡厅实际上是去给‘医生’传递消息,却故意编出个军统也会在那接头这种天方夜谭的情报来,想借此摆脱嫌疑,嫁祸别人。
苏三省脸涨的通红,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他根本提供不出证据证明他所说的一切。苏三省的脸渐渐发白,他不能任由毕忠良就这么把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苏三省恨毕忠良的狡诈,也恨自己的大意,他努力的想要找出合理的解释,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怎么可能会是**分子?毕忠良你自己行动失败了,就想让我背黑锅,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影佐将军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我要求见影佐将军。”苏三省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他用手指着毕忠良的鼻子,气急败坏的大吼。
被苏三省这么指着鼻子骂,毕忠良却一点也不生气,笑着把苏三省的手挡开了。苏三省越是这样沉不住气,就越是代表他已经乱了阵脚,那么毕忠良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毕忠良,你为……为什么不说话?”见毕忠良不说话,笑得一脸诡异的样子,苏三省的心更慌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见到影佐将军,怕影佐将军发现你办事不力,怪罪你是不是?”
死亡的威胁让苏三省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他已经完全阵脚大乱了。
“你一定是心虚了,所以才不让我见影佐将军?是不是?我要见影佐将军,我要见影佐将军!”苏三省大嚷。
对,一定是这样,只要见到影佐将军,我就没事了!苏三省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
“心虚?我为什么要心虚?呵呵呵呵呵······”毕忠良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笑得停不下来。
“你笑什么?”
“呵呵呵呵······苏三省,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影佐将军日理万机,怎么会有那个闲工夫理会这种小事?”毕忠良一直在笑。
苏三省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额头青筋尽显,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狠狠的握着拳头,指甲都扣进了肉里,指骨关节处也因为血液不流通而泛着青白色。
“呵!”毕忠良不屑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讥笑道:“苏三省,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爽快点认了,我还能敬你是条汉子。”
“毕忠良,你别欺人太甚!”苏三省猛拍桌子,力气之大让整张桌子都震动的移了位。
毕忠良不慌不忙的把桌子拉了回来,还慢条斯理的整理起桌上的物品,将它们都摆放回了原位,然后又喝了口水,才慢悠悠的说道:“苏队长如此激动,是不是因为我戳到了你的痛处,你无法辩驳,才这么的······”
停顿了一下,如愿看到苏三省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毕忠良才一字一句的接着道:“狗!急!跳!墙!”
毕忠良从来都是审讯高手,而他最擅长的不是严刑拷打,而是在审讯中和敌人玩心理战,一步步击溃敌人的心里防线,除了少数非常有骨气的,实际上这么多年这样的人毕忠良也只遇见过一位,就是陈深的嫂子——‘宰相’沈秋霞,其他人无一例外的到最后都低下了他们一开始扬得高高的头颅,更有甚者心甘情愿为毕忠良卖起了命,安六三是这样,曽树亦是如此,只是毕忠良向来都看不起这样的人,也不屑于用这种人,除非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在毕忠良的步步紧逼之下,苏三省已然溃不成军了,毕忠良根本不会让他见影佐,而目前最有可能救他的李默群李主任,也在此前被他给狠狠得罪了,苏三省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眼睛无神的看着那一小扇天窗,或许,他再也出不去了。
然而下一秒,转机就来了。
“忠良啊,你的审问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这还什么证据都没拿出来,人就要招供了!”
突然的一句话,让毕忠良和苏三省齐齐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