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审理现场,步映歆紧张又犹豫。她和两个毫无血缘关系却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成为对立。今天审理完,她也可以出院了。
仰照绮没有送她,他在做一个紧急手术。
她坐在原告席上,四周都是陌生的人,她也许没有亲人了。她不知道生母在哪里,为什么会不要她。
她看着对面被告席上的两个人,自始都没有朝她看一眼,低着头, 说不清是在忏悔还是无所谓。
法官出于个人情感倾向,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是否有 想对被告说的话。
步映歆毫不犹豫地否认:“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安静的旁观席开始躁动。本就对施暴者的鄙弃更加强烈。被告席的两人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们以为女孩会质问他们为什么打她,或者质问更多,但等到的只有如此绝决又平静的一句。
明淑雨建设好的心理防线轰然崩塌,至少在内心角落里还残存着一丝母爱,但她的眼泪和后悔没有博得任何同情。女孩轻轻勾起唇角,直视着她:“希望您可以在牢里好好忏悔,明、女、士。”
终于结束了,十几年的梦魇和痛苦。
仰照绮赶过来,便看到女孩惬意地在大阳下眯着眼。柔柔软软的一团安静地在等他。
他舌尖抵了抵上颚,想亲 ,但是不行。
前不久他收到了资料,是她三岁以后所有的资料。可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到她三岁前的任何消息,似乎是被恶意抹除了。瘦矮的男人猜测。 查不到三岁以前,也就一直找不到女孩的生母,有人刻意想隐瞒她的身世。
女孩看到了他,轻跳着过来到他身边,心情看起来很好。
仰照绮压下心中升起的烦躁,揉了揉女孩的长发:“要去商场吗 ?”女孩和他说过要去商场购置大学用的生活用品。
“嗯!”
仰照绮:“真的不需要找我借钱吗?”他指大学学费。
女孩小脸一扬,有些骄傲:“从初中开始就有奖学金了,有好多呢。已经够啦!”仰照绮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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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照绮接完电话回来,就看见货架旁的女孩身边多了一个笑脸吟吟的男生。
步映歆没有料到在商场还会碰到高中隔壁班的同学,而且还是来告白的。
对方显然也没有准备,期期艾艾地:“我——我怕以后很难见到你了,今天突然遇到你……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和我在 一起吗?”
步映歆认出他是年级里被同学们亲切地称为“主席”的人。学生会主席周材,是他啊。
步映歆默了默,瞥到货 架后面似乎还有两个人躲躲藏藏地朝这边望,很明显是来给周材鼓气的。
她扯起唇角轻笑:“喜欢我?我有病,你还喜欢我吗?”
周材愣了愣,“生病可以治好的。”
“我心里有病,怎么治。”
看到女孩愈发敌意的目光和绷直的背, 周材张了张口,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走了。那个目光使她一栗——
“第一又是8班的步映歆啊。”
“谁?”周材好奇地问。
“就8班的那个林黛玉啊。我听说她天天带伤来学校,有的时候走路还不稳,总有男生去扶她。啧啧,要是我,我也乐意扶啊,扶到床上去让她连路都走不了。”
两人的笑意充满淫荡。
周材开玩笑道:“你可别把升阳的头苗玩坏了。”又是一阵淫荡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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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归拢,回忆戛然而止。她忘不了在排名榜前那两个人对她的恶意揣测和污秽的言语侮辱。周材也许不记得,但她记得。十几年的痛苦,却是他人口中玩笑的话柄。
仰照绮离得不远,听清了每一个字。
女孩攥紧的手被他一根根掰开,仰照绮轻轻握着:“啧,血痕都快出来了。很疼,对吧。”
她猛然抬头,明白过来他的话,眼眶毫无征兆地泛了红,很疼,真的太疼了……内心隐藏的伤口被一次次撕扯开,好事的局外人还会撒上一把盐。
施暴者适时地忏悔便能心安理得,受害者却在阴影里惶恐一生。
仰照绮将女孩环在怀里,感受到她无助的哭泣,温柔地轻拍着她,眼底却尽是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