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闻人羡大哥,赶紧跟着明昭雪走吧,你们在这里,我可施展不开手脚。
闻人羡活动了一下手腕,仍是无所畏惧地笑着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到那少年周身有一股奇怪的气息,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杀气?
上官謇小心那个黑衣少年。
上官謇认真地看了闻人羡一眼,出声只嘱咐了这一句话便拉着我与明昭雪一起离开了。
我离开时看了一眼身后,只见黑衣少年与闻人羡很快缠打在了一起。黑衣人想追过来,却被暗卫“荼靡”拦下,那一片黑与白中,鲜艳的红分外醒目。
而洛水,她一直盯着我离开的方向,那眼神似乎要将我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上官謇专心跑。
上官謇看我回头,忽而在我耳边道。
洛水言浠音,下次见面,这就是你的下场!
洛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阴冷,恨意不减反增。
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白色团扇挥舞而过,一颗人头在血光中朝我抛了过来,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好几下。
她在向我示威,她不会放过我。
我的心忽地瑟缩了一下。
上官謇不要回头。
上官謇带着我拐了个弯,顿时将那血腥的一幕甩在身后。
洛水,这个女人,她的所作所为都在告诉我,在我死之前,她是不会放过我的。
看来,有必要了解一下言浠音的全部过往了。
还有南楚,九黎……灵力又是什么?
这个世界,恐怕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殷惜颜我们这样先走没问题吗?
不过一日功夫,我们的逃亡工具就从马车换成了船,一艘来往于两岸的商船。
我眼前这一片澄澈的涛涛江水便是浠水,过了浠水,再走上三天就到南楚和誉朝的边界了。
上官謇那应该是西楚手下“彼岸”的人,“彼岸”是类似于“荼靡”那样的暗卫组织。这类杀手的目标都是指定的,闻人羡不是他们的目标,不会有什么问题。
上官謇将羔裘和缁衣披到我身上,语气缓和了些道。
上官謇江上风大。
殷惜颜……这样最好。
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我感到无措,沉默半晌,也只能选择继续相信上官謇的话,又顿了顿?
殷惜颜你的伤势……如何了?
上官謇不碍事了。
他微微挑眉,似有点惊讶为何我会突然关心他的伤势。
我用余光扫了一眼正照顾言奕安入睡的明昭雪,然后示意他往甲板上走。
殷惜颜那个洛水,究竟是谁,我哥和她夫君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上官謇她曾是你的好友,不过后来你们两个反目成仇了,因为一个男人。
……因为男人反目成仇,真是狗血的剧情啊。
上官謇那个男人姓忱,他姐姐是你的嫂子,你不喜欢他,他却一直想当你的驸马,后来虽娶了洛水也还不死心。你十四岁因为母亲去世去往浠水守孝,十八岁才回东阳,因而没能及时发现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之后他下毒害死了你的皇兄,你查了出来,灭了忱家满门,却因临死时皇后的请求放过了洛水和她腹中的孩子。
上官謇一口气说完,看我面上仍是一副没有多大波动的模样,便问。
上官謇你想起这个人了吗?
我微微摇头,蹙眉。
殷惜颜这种人渣不记得也罢了,而且看样子是他们对不起我在先。不过,洛水如此恨我,我和她之前就算有情谊恐怕也是寥寥无几吧。
上官謇看着我如此平静的脸,垂首道。
上官謇……那个时候,我正在北燕,很抱歉,没有帮上什么忙,在你最需要援助的时候……
我能感受到他的歉意,但是,他的抱歉,却不应该对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我来说。
殷惜颜不需要抱歉。
我看着天边那轮月牙道,用了生平最温柔的语气。
殷惜颜现在,你在这里,不就足够了吗?
……该说抱歉的是我,要在这里活下去,我必须利用一下你对言浠音的情愫了。
上官謇阿音……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他的眼里似乎有名为“希望”的东西在闪耀。
他轻轻搂住我,我顺势靠着他的肩,遗憾地道。
殷惜颜没有。
趁着他被我感动的这个空隙,我问出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殷惜颜南楚,究竟是什么地方,九黎,又是什么?
上官謇南楚,是巫族的聚居地,也是九黎的起源。如果消息没有出错的话,你应该是南楚的主人,这一任灵女。
九黎是上古仙妖与人族通婚后流传下来的古老又神秘的一族,身怀奇异的能力,通称为灵力,并聚居于南楚。南楚虽然是誉朝的属国,却实行自治,直到五十年前都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南楚信仰鬼神,作为南楚贵族的巫族,会从九黎中挑出主祭祀的年轻女子——灵女,成为南楚新一任的统治者。在灵女不在时,侍奉鬼神的天心宫大祭司会统管一切,而且天心宫宫规森严,寻常巫族不得入内。因此天心宫被称为南楚的“皇宫”,而大祭司相当于“摄政王”。
上一代灵女在二十多年前失踪,南楚无主多年,一直由大祭司掌管。十年前,那位大祭司说,上一代灵女已陨落,这一代要在誉朝寻找。
上官謇不过那位大祭司虽是这么说,却恐怕很不想你被找到吧,毕竟,你不在的时候,他就是万人之上的唯一者。
讲完九黎的来历,上官謇轻声笑着道。
他虽然揣测得有点险恶,但对于长期身处高位的人来说,的确不能用天真的想法去考量。而且,他的话一语中的,在听完他对南楚的介绍后,我心里率先涌起的担忧,就是这个。
殷惜颜不错,花了十年来找灵女,却到现在都没找到,的确让人怀疑他的用心。不,可能他已找到我们,只是没有告诉别人。我们这样前往南楚,不怕在途中被截杀吗?
既然上官謇能知道,那位大祭司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
身为穿越者,我并不惊讶自己可能还有什么别的身份,但是多一个身份,随之带来的更可能是多一份的危险。
但愿是我多想了。
上官謇所以,我已经提前和南楚的人取得联系了,他应该会派人在南楚边境来接我们。
少年别想了,他们不会来的。
随着那道年轻却冷酷的声音响起,上官謇突然将我往他怀里拉去。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擦着我的脸飞了过来,掉到了甲板上。
那是一只手,虽然看不出是谁的手,但我的脸色已在瞬间煞白,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不要露怯,稳住了身形。
比起之前只是模糊看见的飞溅而出的脑袋,这只刚刚离我只有半厘米的血淋淋的手更有直观的冲击力。
明昭雪早已有所察,警惕地站在了我的身后,并拔出了随身的长剑。
殷惜颜那只手……
我的声音微微发颤,不会是闻人羡的手吧。
上官謇凭借月光仔细看了看,摇头。
上官謇这不是闻人羡的。
少年看你们的脸色,似乎不太满意我这份礼物。
月色下,一叶小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距离我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舟上,站的是那个白日里戴着幕篱的黑衣少年。
上官謇阁下还真是穷追不舍,真让在下佩服阁下只身来此的勇气。
上官謇朗声道,右手已摸向腰间的长剑。
少年闻人羡那家伙被北燕前来找你们的人救走了,南楚那边,我也已派‘彼岸’前去截杀。
幕篱下,少年抬起一只手,他伸出舌头邪气地舔舔被鲜血染红的指甲,声音充满了期待,嗜血,还有狂妄。
少年上官謇,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