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野从李易那里离开，又给汤力打了个电话。
汤力专门请假，送他从公司里面出去。
站在悦购总公司的大门外面的广场上，汤力问他：“怎么样？你哥说什么了？”
李小野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原来我爸爸已经死了。”说到这个，他又觉得难过。
汤力说道：“是啊，李叔叔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吧，听说是得了病。”
李小野走到广场外侧的小花坛旁边坐下。
汤力觉得自己一身西装坐这里不合适，但是看李小野暂时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只好陪着他坐下来。
李小野痛苦地抱着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
汤力安慰他，“你也别太着急，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嗯，”李小野应道。
汤力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说起来，既然悦购是你爸爸以前的产业，也该有你一份才是啊，怎么被你哥一个人独占了，你妈没有意见吗？”
李小野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高楼，一脸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汤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算了，不着急。”
李小野点点头，突然说道：“你是不是指望着我能够跟我哥相认，然后给你升职加薪啊？”
汤力愣了愣，虽然他想得没那么复杂，但是李小野说的倒也不是一点边沾不上。
李小野一脸明白了的表情，“我知道了，兄弟一场，虽然你沧桑成这样了，我还是会罩着你的。”
汤力顿时哭笑不得，说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下午去接天天放学的路上，李小野买了两个棒棒糖。他到的时候稍微早了一些，幼儿园的孩子们还没出来，他就蹲在大门口把棒棒糖包装撕开，塞进了嘴里。
一整天都很不愉快，见到了李易，不但没有好受一些，反而更加不愉快了。
李小野咬着棒棒糖，双眼无神地瞪着幼儿园大门。
等了快十分钟，幼儿园大门才打开，老师领着孩子们从里面出来。
李小野还没见着天天，却远远就见到了关安榕。关安榕个头瘦瘦高高的，在一群小朋友中间显得尤其的显眼。
李小野现在没什么心情，还没想找招惹他呢，结果他本来朝着这个方向过来了，结果一看到李小野，转身就往旁边跑，撞到了另外一个小朋友，两个人都跌倒在地上。
小孩子一下都哭了起来。
李小野觉得有些好笑，紧接着便见到一个女人走了过去，把关安榕从地上抱了起来。
那个女人看起来白白瘦瘦，非常漂亮。
在看清她长相的瞬间，李小野猛然间站了起来，因为那个女人分明就是赵菲妍。十年后的赵菲妍，看起来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可是即便成熟了，依然是个一眼便能吸引人目光的大美人。
关安榕把头埋在赵菲妍的怀里，大声哭起来。
赵菲妍一直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李小野愣愣把棒棒糖从口里取了出来，下意识朝前面迈了一步的时候，被人从旁边拉了拉衣摆。
他低下头去，看到天天正仰头在看他。
等到再抬起头时，李小野看到赵菲妍已经抱着小孩儿离开了，他没有追过去，他只是对天天说：“我好像看见你妈妈了……”
天天猛然抬头朝着李小野的视线方向看去，只看到了赵菲妍的背影，她怀里的关安榕看到天天正在看他，冲着天天做了个鬼脸。
随后，天天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李小野。
而李小野还在看着赵菲妍的背影，思绪复杂。
那天晚上，父子两个在小房间里待着，都没有说话。
天天在画纸上面写写画画，而李小野则双手撑着脸，反复想着赵菲妍是天天妈妈的可能性有多大。
其实他之前也并没有坚信不疑地以为天天的妈妈一定就是赵菲妍，那更像是他的一个美好的愿望。今天在幼儿园门口见到，他对天天说的那句话更是毫无来由没经过大脑的脱口而出，其实仔细想的话，赵菲妍是来接孩子的，那个关安榕应该才是她的孩子。
关安榕和天天一样大，赵菲妍就算是跟他分开了再结婚，也没有理由那么快有了第二个孩子吧？
所以愿望终归只是愿望，摆在面前的现实已经毫不留情地将它击碎了。
李小野无奈叹了口气，他转过头，看到天天把纸上涂得一片漆黑。
他很好奇，问天天道：“今天又在画什么？”
天天刚开始没说话，他接着追问了好几声之后，才回答他道：“妈妈。”
李小野没能理解，不过后来想，爸爸都是一团漆黑的怪物，妈妈干脆只剩下一团漆黑，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天天停下了笔，突然神情有些忧伤。
李小野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
天天看他一眼，过了一会儿说：“那不是我妈妈。”
李小野先是一愣，后来才明白过来，他还记着今天放学时候自己跟他说的话，于是好奇问道：“为什么你觉得不是。”
天天说：“反正就不是。”
李小野有些不高兴了，那可是他苦苦追求多年都没能追到的女神，这小孩儿一副不屑的口气，他说：“怎么就不是了？我是你爸爸，我说是就是。”
天天看他一眼，说：“白痴。”
李小野伸手揪他脸，“你知道白痴是什么意思吗？”
天天使劲儿偏过头躲开，“白痴就是李小野！”他说道，然后翻个身背对着李小野躺在床上，再一次说道，“那不是我妈妈。”
而被儿子当成白痴的李小野又纠结了一会儿，决定暂时还是不去想这件事情了，去柜子里面翻出来睡衣，朝卫生间走去。
赵菲妍一直是李小野他们那一届最漂亮的女生，不，应该说不只李小野他们那一届，而是从赵菲妍进入学校初中部之后，就成了全校最漂亮的女生。
李小野心气有点高，因为家境优越，人也长得好，读中学之后一直有女生向他表示好感，可是他都没有接受。
初一、初二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大概就是从初三开始吧，有低年级的女生给他塞情书，他看了之后，突然觉得自己要是找一个女朋友的话，就该找赵菲妍这样的，因为只有赵菲妍才配得上他。
产生这个想法之后，他就开始越来越关注赵菲妍。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几个兄弟说了，大家都一致赞成他应该追求赵菲妍，在各种场合极力撺掇着他们。
然而赵菲妍这样的漂亮女生也是有想法的。
她在中学几年都没有正式交过一个男朋友，而是先后跟两、三个条件很不错的男生维持过暧昧的关系，其中李小野应该是维持时间最长的一个。
到现在，李小野还是能够回忆起，他从初三下学期开始，每天晚上放学等着赵菲妍一起回家的情形。
明明他们回家就不是在一个方向，他还是会骑着自行车先送赵菲妍一段路，然后再调头自己回去。
初三的寒假，李小野他们在学校补了一个星期的课。
当时李易大学已经放假了。
还记得有天晚上，李小野骑着自行车带着赵菲妍从学校里面出来，在学校大门口见到了李易，李易当时正与朋友在一起聊天。
直到现在，李小野都不知道那天李易到底是来接他的还是来见朋友的。
只是在被李易看到他与女生一起的时候，李小野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把自行车停在李易面前，喊了一声“哥”。
那个时候李易比他个子高了不少，低头看他，直接问道：“女朋友？”
李小野笑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反倒是赵菲妍不好意思地伸手拍了一下李小野的后背，说：“谁是你女朋友？”
李易稍微退后半步，没有继续跟他们说下去的意思。
李小野于是说道：“我走了啊。”
他掉过自行车头，刚往前蹬了半圈轮子，结果碾到了不知谁扔在路边的半块砖头。
自行车一下子朝旁边倒去，李小野努力想要维持平衡，可是由于车后座还有人，重量太重，他也没能拉住车子，身体随着朝旁边倒去。
这时李易上前半步抓住李小野的手臂将他一把拉开来，只剩下赵菲妍和自行车一起倒在了地上。
晚上下晚自习，正好是校门口人多的时候，赵菲妍那一下摔得实在不好看，而且李小野自己倒是被他哥给拉开了没摔着，她当即便不高兴了。
李小野被李易拉过去，撞进了他怀里，等他回过神来转身要去扶赵菲妍的时候，已经有经过的同学先他一步过去扶人了。
这一回赵菲妍生了他挺久的气，李小野花了好些功夫才把她哄好。
不过在那天晚上，李小野回到家之后就钻进了李易房间，他坐在李易床上，一直在啰啰嗦嗦，说：“你当时抓我干什么，帮我把我的妞抓开啊。”
李易坐在电脑前面打字，根本没理他。
李小野并不介意，自言自语也能说上十多分钟，他问李易，“哥，你觉得她怎么样？”
李易看电脑时戴着眼镜，显得斯文而俊雅，不管李小野说什么，他都仿佛没听见，专心对着显示屏。
直到李小野过去抢他鼠标，“哥，我问你话，你觉得赵菲妍怎么样啊？”
李易总算是看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滚。”
李小野当然不会乖乖就滚了，他说：“我跟你说话。”
李易干脆放开了鼠标，偏过头去继续看着屏幕打字。
李小野便试图挡住屏幕，他抬起腿跨坐在了李易的腿上，身体后仰用后背完全挡住了整个显示屏，然后双手捧着李易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李易总算是停下了动作，看着他，问道：“你要说什么？”
李旭嘿嘿笑两声，“我说你觉得赵菲妍怎么样？”
李易问他：“赵菲妍是谁？”
李小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还是回答道：“就是今天晚上那个女生。”
李易这回像是认真想了想，说道：“还不错，送给我当女朋友吧。”
李小野连忙叫道：“想都不要想！你都大学生了，你好意思吗？”
李易闻言也不生气，冲他温和地笑笑，说：“那给我滚。”
“别这样，哥，”李小野说，“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李易简单直白地告诉他：“不能。”
说完，竟然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在他裆部用力掐了一把。
李小野当即一声惨叫，痛得从李易身上翻了下去躺倒在地板上，抽搐着说道：“你这是嫉妒我……”
李易却不再理他，继续埋头敲键盘。
回忆到这里，正在洗澡的李小野突然觉得下体一痛，好像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感觉。明明是在回忆赵菲妍的，却又想到了李易那里去。
大概还是今天见李易那一面对他的触动太大了吧。
“唉，”李小野叹一口气，将头抵在了浴室墙壁的瓷砖上面。
第二天送天天去幼儿园的时候，李小野在校门口张望了一下，可惜没能碰上关安榕的父母送他来幼儿园。李小野稍微有些失望，不过随后他蹲下来对儿子说：“你今天去读书见到关安榕，帮我问一下，昨天来接他那个是不是他妈妈。”
“不然还能是谁？”天天说道。
李小野说：“也可能是姨妈或者姑妈啊，再不然是后妈，谁知道呢？”
天天没有说话。
李小野拍拍他脑袋，“去吧。”
上午，天天坐在座位上面玩积木，关安榕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老是弄不好，就凑过来看天天，“你在搭什么？”
“巴黎铁塔，”天天看也不看他。
“哇！”关安榕很惊讶，“你会吗？”
天天不说话了。
被忽略的关安榕静静看了一会儿，无论如何看不出来那是巴黎铁塔，于是不甘寂寞地伸手去抓天天桌子上的积木。
天天转过身想用手臂护住，可是关安榕力气大一些，直接推动了天天的手臂将积木撞倒了。
“啊哦，”关安榕发出可惜的语气，神情却挺高兴。
天天看他一眼，蹲下来捡洒在地上的积木。
关安榕说：“我帮你啊。”随后也跟着蹲了下来。
可是天天动作快，已经把那两个积木给捡了起来，起身的时候肩膀刚好撞在了蹲下来的关安榕脸上。那一下撞得不重，可是关安榕往后仰头，后脑勺就正撞在了桌腿上。
他嘴一扁，眼睛立即就泛了红。
天天转头看他，说：“谁哭谁是傻子。”
关安榕听到天天这么说，立即用力吸了一下鼻涕，瞪大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嘴巴撅起死死忍住不哭。
天天站起身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在看到关安榕也起身坐下来之后，问他道：“昨天那个是你妈妈吗？”
关安榕小朋友正在伸手摸自己的后脑勺，想摸摸是不是鼓起来了，突然听到天天跟他说话，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朝他看过去说道：“是啊，我妈妈最漂亮了。”
天天“哦”了一声，接下去没有表示了。
关安榕不满意他就这么一句评价，于是追着问道：“你说我妈妈漂亮吗？”
天天继续搭他的巴黎铁塔，漫不经心回答道：“还行吧。”随后又说了一句，“肯定没我妈妈漂亮。”
关安榕说道：“你都没有妈妈。”
天天停下动作，转过头看着他，浅粉色的小嘴唇不高兴地翘了起来。
关安榕还说：“本来就是啊。”
天天转回头看着桌面的积木，愣了一会儿对坐在他另外一边的小女孩说：“我跟你换座位好不好？”
小女孩立即就答应了，不过充满关怀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天天说：“我讨厌关安榕，不想跟他一起坐。”
关安榕自然听到了，他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等到天天跟那个小女孩换了位置，他才低下头继续摆弄积木，同时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也讨厌你。”
下午来接天天放学，李小野依然没能幸运地再次见到赵菲妍，只是看到关安榕小朋友上了一辆奥迪的越野车，顿时失落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牵着天天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李小野听到天天说：“昨天那个就是关安榕的妈妈。”
早已经预料到的事情，李小野心里倒没有那么想不开，他说：“算了，赵菲妍也不怎么样。”
赵菲妍不怎么样，这是李小野自我安慰的话没错，不过在中学那几年，他也确实对赵菲妍感到有些无力。不是赵菲妍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他相信他的老婆一定是个比赵菲妍更漂亮，更温柔的女人。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件事，哪怕他的老婆是个女神，他们也已经分开了。
除了赵菲妍，更另李小野感到介意的另外一件事，就是李易昨天明明说好了今天会来找他的。
李小野把联系方式留给了李易，可直到他都离开了，才想起自己傻乎乎的没有向李易要过电话号码。如果今天李易不来找他，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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