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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

工厂现形记

正月十五凌晨四五点,作为春节最后一个节日的最后一轮鞭炮声拉开了一天的帷幕,同时也为易沉的临行前奏响最喜庆的乐章。

  由于母亲近期工作繁忙,没空为白昊亲手包上饺子。为了能顺利过上传统节日的习俗,就让父亲在集镇上饺子和元宵一便买了。

  这几日心事烦忧,易沉一直没有胃口。加之速冻食品本身就缺乏质感,面对碗里饺子和元宵,易沉愈加地无从下口。

  一家三口人分别坐在八仙桌的一角,各怀心事。易沉坐在木椅上,左边是面带愁容的母亲,右边是面无表情的父亲。

易沉老妈,我把这碗里吃完我就饱了!

母亲看着儿子碗里仅剩的三个元宵,见自己碗里全是饺子,目光瞥向易父。

林秀兰明权,你匀给辰儿三个元宵

父亲明白了妻子的用意,端起碗,正要拨动筷子。

易沉老爸,别,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易沉立即用手蒙住自己的碗,亮出一副有心无力的表情。

易权再吃三个,图个吉利,毕竟六六大顺吗!

父亲一向迷信,他知道除了多给儿子钱,这是能给儿子言语上最大的祝福了。他是位内向的父亲,几乎不主动与儿子说话。

  父亲用布满茧子的手推开儿子的手腕,用筷子将三个元宵轻轻地滑入儿子的碗中。

  易沉也不再推辞。因为打小到大,他从来没顺着父亲的意愿做过一件事。哪怕父亲为他含辛茹苦地付出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比如拿出全部的积蓄为他县城首付买房,为了节省,自己独身一人在新房里装修。可得到儿子却是:我不要,你装的不好之类的无情言语。

  要是换做别人的父亲,早就抽出裤腰带打上几鞭子了。可白昊的父亲,不仅按耐住了情绪,等易沉发过牢骚后,还反过来安慰他。

易权爸爸知道自己手艺不行。以后啊,你若是有本事了,就雇人把地板拆了,重新装修。

易沉重装多麻烦啊!等我有钱了,我肯定重新买一套。

他那股子傲气反而让他得意洋洋。

回望过去,易沉心中惭愧。元宵粘牙不易消化,父母的爱意总归是暖的。

  思索到这,易沉端起瓷碗,筷子并和组成一个平面,囫囵吞枣般咽下来自父母的祝福。

  吃完早饭,母亲朝易沉使了眼色,易沉紧随父亲身后,入了前屋的西卧室,又开始了他一年一度的无赖时刻——向父亲要钱还房贷。

  父亲也对易沉出行前的传统节目习以为常,他从席梦思的床头柜里拿出钥匙,打开90年代生产的笨重电视机下的抽屉,从一本红色的礼簿中抽出一叠红色的钞票数了数。

  给人钱的时候,白父习惯性地会点起一根香烟。易沉十分反感父亲吸烟,尤其是小时候见了父亲打麻将抽烟的可怕频率,他打心眼里对烟产生了一种铭刻在心的厌恶感。

  一谈起那抽烟的恐怖速度,易沉脑海里率先浮现母亲老生常谈的比喻:你爸那打牌时抽烟的速度就跟烧火蒸馒头时需要不断添草那样快。

易权3000块,足够了吧!

父亲猛吸了一口香烟,烟雾迅速缭绕麻痹他散财的痛苦,一段长长的烟灰掉在了老旧的裤子上,他也不着急清理。

易沉

易沉犹豫了一下,强忍着熏人的烟味,依然厚着脸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易沉老爸,不够啊,工厂一般是会压工资的。

易权你之前劳动仲裁不得了些钱吗?

父亲把数好的钞票放在床上,掸了掸身上散落的烟灰。

易沉已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用着与孔乙己同样奇怪的逻辑辩解。

易沉二月份的房贷可是我自己交的,而且我还要到县城买新衣服呢。

易权那你说你想要多少?

易沉5000

父亲从床上站起来,把数好的钱塞在白昊手里,又从一个白色的手机盒中拿出一沓钞票。

易权你不用数数吗?

父亲很快清点好20张人民币,递到了易沉的面前。

易沉那用着数啊!从来都是儿子坑爹,坑儿子的爹可少见的嘞!

易沉对着父亲开起了玩笑。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父亲叮嘱。

易权儿子,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争取带个媳妇回来。别忘了,每星期给我和你妈打个电话!

易沉

易沉牵强地应声,心中充满了内疚。

易权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易沉好了

易权还有啥要带的

易沉没了

易权把钱收好

易沉将钱塞入棕黄色的钱包,指着一张银行卡吐槽。

易沉爸,你啥时候也像我妈那样啰嗦了。我可是大人了,用不着你这样操心了,一到县城我就把钱存到卡里

父亲摸了一把鼻子。

易权还不是你小子经常抱怨我不关心你吗?总么,说这点话就烦了!

易沉没,没

易权既然都收拾好了,那出发吧!

易沉

易沉点了点头,心情越发沉重了!

易沉爸,走啊!

易沉杵在西卧室门口,见父亲收拾完财务,又赖在了床上。

易权等我一下,我刮个胡子!

父亲握着儿子剩下的电动剃须刀,对着刚刚露出萌芽的胡须一通清理。

  嗡嗡的电流声搅得易沉心乱,父亲总是那么节俭,从来不在乎衣装的靓丽。衣服不舍的买,抽烟也只抽5块钱一包的。即便是女婿过年时捎带了一条小苏,他也视作珍宝地把它藏起,不忍拆开。

  父亲虽然懒得照相,但易沉偶然见过父亲年轻时工作要用2寸定妆照片,帅气白皙的面容甚至能与老版的卫斯理媲美。而现在呢,父亲的脸上只剩下烈日斑驳后的古铜肤色,额头上皱纹一排一排,加个一竖都比老虎头上的王还霸道。那位仅仅只比父亲小两岁的明星保养看来好似三十来岁的小伙儿。

  同样是50多岁的中年人了,父亲蓄发皆白,已沧桑地像位60多岁的老人。

  易沉心中不免恼恨自己:明明说好十八岁就无需父母照顾,今年都快满25周岁了,却还恬不知耻地找老爹要钱还贷。像他这样的吸血鬼,不懂得体贴父母的人,就活该失败。

易权出发了,还在傻站着干嘛!

父亲关上西卧室的门,粗壮的手指扣在儿子红色的背包以做提醒。易沉猛然从忏悔中缓过神来。

易沉老爸,是你骑车,还是我骑车啊?

易权你都这么大了,就不能主动请缨孝敬孝敬老爸!

易沉哎,老爸,背包很重的!不信你提提看。

易沉拉着父亲满是老茧的手,放在了背包的提手上,父亲尝试了一下重量。

易权算了,我还是骑车带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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