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

季还从家里出来，直奔市中心大街，找到斐语咖啡馆，进门后四下搜索了半天，才被坐在沿街窗边的温玥喊住了。

　　温玥画着淡妆，五官精致，但眼神里透着点疲惫，面前的一杯黑咖啡快见底了，喊了服务员过来，又续了一杯。

　　季还自己点了一杯牛奶，见温玥神色诧异，解释道说怕晚上失眠。

　　“让你久等了。”季还担心从家里出来时间不会很早，特意把见面时间定得晚一点，却没想自己没迟到，温玥却早到了，还似乎早了不少。

　　“没什么，跟人谈完事，顺路就过来了。”温玥把落到胸前的卷发拨到身后，又扫了一圈周围，“出来沾沾人气也好。”

　　季还一时也没有话说，但知道温玥有事，便耐心等待温玥开口。

　　果然，温玥咖啡喝了一半，突然道：“我离婚了。”

　　“啊，这......”季还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沉默了一会儿，艰难道，“如果不合适，分开了也好。”

　　温玥左手抚摸着空荡的右手手指，没说话。

　　季还想了想，本想开口安慰，又发觉说什么都不适宜，便再度沉默下来。

　　温玥摇晃着咖啡杯，看着里面的咖啡来回转动，但表面始终保持着水平，突然快速笑了一下，淡淡道：“要是以往，你肯定会缠着我追根究底。”与季还对视一眼，道，“不敢问我，是怕我伤心吗？”

　　季还抿了抿唇，道：“最伤的痛往往最难启齿，即使开口了，别人也未必能理解。”迎着温玥的目光，继续道，“不管怎样，我相信，你做任何决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也支持你的决定。”

　　温玥定定看了季还一阵，蓦然笑了，身子往后一仰，似乎甩脱了什么东西，“手续已经办好了，以后就开始新生活了。”语气里带着一丝释然。

　　季还点点头，“无论如何，要珍重自己。”

　　温玥不置可否，喝了口咖啡，忽然道：“我已经递了辞呈，打算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你愿不愿意过来帮我？”

　　季还一愣，没说话。

　　温玥放下咖啡杯，专注地看着季还，“我已经找好地方，手续办得差不多了，还谈了几个单子，手续齐全了就可以签合同。你过来的话，前期会比较忙一点，等后面走上正轨，你想做管理也行，想继续拍照也行，咱们像在学校那样，继续做好搭档，你看怎么样？”

　　季还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在家待懒散了，不太习惯上班的模式和节奏。我妈先前也还说让我去给她打下手，但我没准备好，怕去了给她添乱，一直也没敢答应。”

　　见温玥露出失望的神色，季还叹口气，“你工作这么拼命，终于开启了自己的事业，这是好事，值得庆祝。你心里记着我，我很感动，可你也知道，我许久没有正经上班，工作上的事不一定处理得来，万一真出点什么事，既耽误你的事业，也影响咱们的情分，我实在不愿意这样。”

　　温玥身子前倾，抓着季还的手说：“以前咱们搭档那会多合拍啊，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后来我一直想着，要是咱们能合伙，不说功成名就，实现当年的梦想也是指日可待。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我心里便是一刻也不能放下。你也别这么快拒绝，再考虑一下，要是哪天改主意了，随时告诉我，我永远欢迎你！”

　　季还举起杯子跟温玥的咖啡杯碰了一下，笑道：“捧成这样，也不怕人飘了。”

　　温玥一口喝干了咖啡，对季还又是羡慕又是叹惋，“你看你，结婚后就做了全职太太，一门心思放在老公身上。爱情家庭很重要，毕竟幸福得来不容易，但也不要为爱牺牲自己，丢了自己的生活。你刚才还说，要珍重自己，这句话原话送给你。”

　　季还看着温玥一脸的情深意切，耳边响起季母的殷殷嘱咐，便微微一笑，道：“好。”

　　两人闲聊好一阵，温玥讲了跟公司空降总监的不和，拍的哪个歌手脾气暴躁，哪两个流量明星面和心不和，哪个爆红演员人缘超好，对娱乐圈一副如数家珍的样子。

　　季还以前也喜欢关注娱乐圈明星，倒不是对人家的八卦感兴趣，也不怎么看人家的影视作品，而是单纯喜欢观摩明星的妆容、服饰等，温玥聊的东西，季还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但并不妨碍她跟温玥讨论哪个女明星是古装扮相或现代扮相更上镜等。

　　“久记事务所来找我拍片了。”温玥突然道，见季还一副茫然的样子，眯眼道，“你不记得了？当年咱们拍了一系列的博物馆照片，发到网上后被久记事务所看中了，联系我们给他们刚建成的博物馆拍照。”

　　季还回想了一下，平淡道：“噢。”

　　“当年合作得挺不错，久记那边很中意咱们的摄影风格，对拍的片子很满意，不过因为是刚成立的事务所，规模不大，给的费用也不是很高，这几年发展得不错，有项目都会联系我，待遇也提高了。”

　　“看来你除了拍人物之外，平时也没少下功夫嘛，这下成立了工作室，业务范围是不是又要扩大了？”季还调侃道。

　　“先求存，再发展，哪能一开始就挑食。”温玥笑道，“其实拍建筑这方面，你比我更强，当年选中的片子，一半以上都是你拍的，要是你一直拍下去，后面合作的估计就是你了。可惜你被爱情冲昏了头，一门心思追你老公，片子也不拍了，照相机也扔了，你说你，哎！不过，凭你的能力，要捡起来，分分钟的事儿！”

　　“打住啊！”季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真有那个能力，有那份热爱，就不会中途放弃了，没什么可惜的。”

　　温玥摇摇头，“明白，各有各的追求，顺心而为就可以，不是在劝你。”

　　闲聊好一阵，季还答应，再看看，如果觉得合适，会考虑去温玥的工作室。温玥则说，等工作室正式成立，再请朋友们好好聚聚。两人在天黑前道别。

　　季还就近回到市中心的公寓，翻了半天，把所有的相册重新看了一遍，看到校园里的自己，眼里充满朝气，充满婴儿肥和胶原蛋白的脸上满是笑容。而现在镜子里的自己，脸颊瘦了，胶原蛋白也没了，眼里光芒不再，反而多了一份沉静。

　　季还挪回目光，注意到有一本相册，里面是不同地方的照片，拍的大多是建筑，各式各样的建筑，古代建筑，现代建筑，艳阳天里的建筑，夜里灯下的建筑，雨雪迷雾天里的建筑，有人的建筑，无人的建筑。

　　季还一张张翻过去，看过去，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幅画面：一对青年男女在校园里闲逛，女青年对男青年说，我来拍你好不好，以后你的照片都由我来拍，男青年说，不好，我们要站在一起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