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有一白色身影腾跃而起,越过前方骑马的锦衣少年,稳稳地落在那鬼魂面前。
他没有一丝犹豫,亮出兵刃,眼中露出杀气。
是谢怜。
那鬼魂倒是不慌不忙,震了震自己的武器,略显沙哑的嗓子缓缓开口:“此间何间?”
那声音让人听了极为不舒服,就像一堆不均匀的砂砾刮在心口上,带着谢怜去回忆那再也不愿去回想的往事。
他想拦的,他真的想拦住的。
只是他没想到,戚容会死。
戚容怎么会死呢?他那么恨自己。
他是恨极了自己才成为近绝的。
他那时候就想着,恨吧,恨吧。
最起码,他的表弟心里还是有他的,赶也赶不走。
只要心里有他,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纠缠不休,爱和恨,又有什么分别呢?
可是戚容死了,被烧的焦黑。
君吾一挥手,戚容就死了。
君吾。
谢怜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被自己咬碎了千百遍的名字。
月亮被云挡住,没有了月光的照耀,只见两个身影立在桥上,强劲的风吹动一人一鬼的头发。
他语气沉沉,仍是上辈子的答案:“此间人间。”
那鬼魂有些微怒,又带着些挑衅:“此间无间。”
戚容倒是一点也不怕,拉着缰绳坐在他那匹无一丝杂毛的白色骏马上,眼睛亮亮地看着谢怜:“太子表哥,打他,打他!”
一人一鬼兵刃相接,活动范围却始终在桥上,瞬忽间飞天遁地,动作快的看不清两人的招式。
这一战并不长,谢怜心里憋着气,招招致命。
两人打得昏天黑地,最后那鬼魂终于败下阵来,消散了。
戚容和谢怜坐在桥上,桥下流水潺潺,清风拂面。
鬼魂散去之后,桥上的阴霾之气也随之消散,露出原本清丽的风景。
虽说这鬼魂君吾的一个分身,却也勾起了他的恨意。
是君吾杀了他的表弟。
君吾也是个可怜人,但他无法不恨他。
他恨死这个人,只想把他挫骨扬灰。
芳心只一剑,如何能救万千。
曾经的他把只是苍生放在守卫,可向来苍生二字,最易单薄于纸。
少时的他一腔孤勇,血脉尊贵的太子殿下把自己放在了极低的位置。
连带着戚容甚至都在他所在意的苍生之下。
那时候的自己不懂儿女情长。
可他现在也不懂那时候的自己。真的不懂了。
何为天下苍生?
何是人间正道?
他活了几千年,仍是搞不明白。
他还没反映过来,戚容就已又骑在了马上,侧着身看着他,声音带着张扬的少年意气:“表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