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
我仍然清楚记得第一次见程白城的情形。
那天白云停泊舒展,天幕湛蓝如洗,感觉世间万物皆清爽明朗。
我按行程去大学做报告宣传公司,演讲完后,一个男生追了上来,问我要联系方式。
许是少年明澈的眸子太过闪亮,许是风太过缠绵温柔,我接过他递来的笔在他的手背上写下了电话号码。
少年红着脸对我说,他叫程白城,山一程,水一程的白城。
他热烈真诚的追求不必多说,就好像年轻的恋人都如此缠绵悱恻。
我们陷入热恋,即使不被别人看好。
我大他五岁,他刚刚大二,就读于一所普通的二本,而我已是一个跨国公司的总监。
每次谈及他,我的朋友总是欲言又止,我便心知自己与他的恋情并不被看好。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向来自信也有自信的资本,对这段感情我也觉得自己可以经营的很好。
我曾带他回过一次老家,但是我并没有扣开家门。
我拉着他的手,楼道显得那么狭小,我们俩依偎在一起,我同他讲母亲可能出门去了。
其实,我知道家里有人,正如我知道,许多事情,他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不在意。
我有时会开车接他放学,载着他去约会。那次,恶劣的声音透过车窗缝隙传入。
“程白城,你富婆姐姐又来了啊,包你一个星期多少钱呢?”
诸如此类之事还有许多,我们俩都没有和对方提过。
但更多的是甜蜜。
我是他的初恋。
在此之前,他甚至以为女孩子的生理期只有一天。
他在爱情这方面简直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是我一点点填充上的色彩。
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成熟,羽翼日渐丰满,我发自内心的骄傲还有无法遏制的心动。
少年渐渐学会如何去恋爱,笨拙青涩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如此真诚可爱。
我每次来例假都很疼。
他上网查询知道了泡红糖水有效,于是,我生理期那几天,他杯子里装的总是热的、甜的红糖水。
哪怕我不在他的身边,他说总感觉我会突然降临。
他甚至还学会了怎样揉肚子能减缓疼痛。
他会用温热的躯体紧紧抱住我,为我揉上很久很久的肚子。
虽然他很会照顾人,但其实,他自己也还是一个小孩子。
他有点怕打雷。
每到雷雨天,他都会把头埋在我的怀里,用力搂住我的腰,像是怕我会突然离开。他带着点鼻音问我:“姐姐永远不会离开对吗?”
我暗自笑他好娇气,知道他又是想叫我哄哄他。
“对啊”,我边回答边顺着他的脊梁抚摸,像哄一只大狗狗。
想着有一次我工作到了凌晨三点半,第二天,带着哈欠和黑眼圈去见他。
他那次约会话很少,分别的时候却突然抱住了我。
“姐姐,你等等我,我很快就会长大。”他的话里带着鼻音。
我感到有温凉的水坠到我的脖颈上,我那时在想,
真好啊。
程白城,我的程白城。
我们也避不开争吵。
彼此之间也有突然的疲倦、漫长的冷战、不休的较劲。
“你为什么不来,你明明说过会来看我打球的,你知道这次比赛有多重要吗?”
“我都说了工作临时有事,你到底在不满什么!”
“工作,呵,你有忙不完的工作。可你自己说过,一定会来的,不管怎样都会来的!”
“……程白城,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几夕岁月薄,往昔如纱。
伤痕再叠加,欢愉被覆盖。
因为工作原因,我们有过两个月的异地恋。
和他从一天三次视频到一个星期一条短信。
好多话,还来不及说,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们沉默着咆哮,彼此疏远。
我终究没有等到他长大。
但我是真的没想让他离开的。
最后一次争吵是在大雨中。
一定是雨幕遮住了爱,所以我们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吧。
程白城,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啊!分手吧,我累了。”
“……那就分吧,我们确实不合适。”
看呐,多俗套啊,我本来以为我们俩是千千万万中的命里注定,缘分使然。
我没有回头,可我盼望他会追上来叫住我。
但他没有。
与他还是失落人海。
如今已经一年多了,我还是没能从那场大雨中脱身。
那场雨让我浑身湿透,让我得了重感冒。可感冒好了后,我还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不舒服。
或许人的心脏不应该长在这个地方吧。我想着。
我卑劣的关注着他的种种,在社交网络上窥探。
有时高强度的工作能叫我暂时遗忘这些,可当新换的助手下班后叫了我一声姐姐时,我自以为是的坚硬的面具立刻四分五裂。
过去攻占了我,我无处可逃。
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原地踏步。
程白城三字隐匿于唇齿,但我在心中早已呼唤过千万遍。
他交了新女朋友。
我用小号关注了那个女生。
“她明明没我好看、没我优秀、甚至不如我了解他 但为什么……”我也变得像他,开始问幼稚的问题。
其实答案自在心中。
因为他喜欢。
我翻到了女生上周的动态:
有个贴心的他真好,生理期为我按摩泡红糖水,我真的太太太幸福了。
评论区是他的留言:[爱心][爱心][爱心]
不知在和什么对抗,我窝在被子里蜷缩起身体,死咬住手背没让自己呜咽出生。
我的肚子好痛啊……没人记着她的生理期了。
程白城,不是我的程白城。
不要拿我教会的温柔去呵护别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