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酉时——
金武天站在窗边,久久不能平复心情,脑海里浮现的是蓬莱的种种画面,以及自己出走蓬莱,独闯中土接受的责罚。
“金兄啊,”一个声音将金武天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怎么了?”金武天看向推门而入的廖胜。
廖胜抱着一坛酒,乐呵呵地说:“走了,大伙都等你吃饭呢。”
“好,你且先去,我随后便来。”
“好好好,那洒家先过去了哈。”
金武天用手拍了拍脑袋,“哎,如今都已经有了这些良朋知己,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几人围坐着吃着晚斋,何居狼吞虎咽也不忘着打趣,“金兄,你今天可真是捡到大便宜了,都没怎么出手就赢了比赛,不知道我到时候有没有这么顺利了,要是给我也来个妖就好了,让那周晨枫一斧子帮我劈了,倒还省了不少气力呢。”
郑青宇见金武天脸色凝重,一肘轻打在何居侧腹,示意闭嘴,何居不解地一头扎入饭盆里自顾自吃了起来。郑青宇问道:“金兄,今天的事情我虽是不明原因,但还是希望你不要因此影响了胃口和心情,还要为接下来的比试做准备,一筛也接近尾声了,这一部分里我看还是有不少强劲难缠的对手的,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廖胜牛饮一壶烈酒,两颊通红,却依旧开着下一坛子的酒水,看着脸色难看的王叶,王玉锋和金武天,道:“你们三个怎得回事,哭丧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三个是被我们捆来吃饭的,搞得洒家好不痛快。来,喝酒!”
金莉莹被一句提醒,一把揪住了王叶的耳朵,“廖兄所言甚是,呆子,我差点忘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呢,快说。”
“痛痛痛,”王叶吃痛求饶:“姑奶奶放过我吧,我和你私下说,私下说还不行吗?”
“怎么?这事还不能和大伙说了?”廖胜借着酒劲,指着王叶道:“洒家看你是越混越见外了,什么事还要偷偷讲?真的是,就在这里说,藏藏掖掖的,给洒家搞快点。”
王叶看向沉默不语的王玉锋,长叹一气,“哎,王……”
“王叶,”王玉锋看着言出于口的王叶,提醒着,“这事……”
王叶松下金莉莹揪耳朵的手,“他们早晚要知道的,总不能等到攻入中城魔教再说吧。”
王玉锋也无奈妥协,“行吧。”
王叶看着围坐的伙伴,郑重地说道:“王啸天,是我们的叔父。”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皆是一惊。
王叶接着说:“我没有要瞒着大家的意思,我也是昨天才知晓我还有这么一个叔父的,一直没和大家解释,是因为没有完全组织好如何和你们说这件事情。王啸天,六峰之一的魔峰,和我有血缘之亲。”
郑青宇回忆着,“怪不得,当时我们被墨虎的弟子追杀,又被恶凯围堵林中,王啸天出面救下我们,那日如果没有他,初出茅庐的我们怕是已经人首异处了。”
王玉锋接着道:“没错,所以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进行金兄所计划的抗魔大计。”
金武天大饮一杯,“血缘之亲?为祸一方的魔头,鱼肉百姓的罪人,不择手段的魔王,所以你们是要退出,还是要站在我们的敌对面?”
王叶也是无可奈何,“他曾经救过我们的命,金兄。东城已经覆灭过一次了,让我大义灭亲,唯一的叔父,我……”
“王叶!”金武天一本正经地看着二人,“魔教作恶多端,吞扼朝政,觊觎盟主之位,屠杀小方壶岛,昆仑,南城,东城种种,难道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
王玉锋替王叶解释道:“正是因为祸乱招致了东城,所以我才怀疑王啸天不是……”
金武天又看向出言的王玉锋,“怎么,连你也要退出?”
王玉锋无奈摇头,“金兄,你喝多了。”
“我没有!”金武天的情绪一瞬间被点燃。
王叶情绪也起了波动,“我们没有背叛你们的意思,金兄。”
郑青宇立刻示意金莉莹,金莉莹牵住王叶的手,平复心情。金武天看着二人,王玉锋接着说道:“正是因为这一层的身份,所以我们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在没有真正了解实情,轻举妄动只会让我们引火自焚。”
“王啸天已经没有了人性,或许他先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面对朱影军崇这么多年的蛊惑,嗜杀成性,不择手段,门派的覆灭和屠杀,南城的海运时节甚至让朱影军崇来对我们斩草除根。关押廖兄,郑兄,你们当然不用怕,我倒没有见过朱影军崇对你们俩下过死手。”金武天转向王叶的位置,道:“对了,我差点忘了,王叶,你现在是中城的人。”
“你!”王叶怒然起身,金莉莹丝毫拽不动气愤的王叶。
“王叶,”金莉莹叫住了怒气上头的王叶。
王叶将金莉莹拉起,“我们走,”便牵着金莉莹朝门外走去,出门之际,向后随手丢了些碎银,道:“酒钱和客房钱,我不欠你的。”说罢,夺门而去。
尴尬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包间,不知所措的旁观者不知如何阻断这股气氛。王玉锋也缓缓起身,冷言相告:“金兄,你对我们的不信任,我并不感到奇怪,过些时日,你想好了,我们再对坐相谈。”说完,也走出门去。
郑青宇看着一切默默发生着,心里充斥着说不上来的滋味,开口欲言,章淑仪拽了拽郑青宇的小臂,示意沉默,却依旧没能阻止郑青宇的脱口:“金兄,我和王叶自幼相识,他一向嫉恶如仇,为民着想,心系兄弟之情。今日之事,你们都有所冲动,他本就是王府里的少爷,不明退让也是他一种无法改变的性格,但是一向沉着冷静的你,我不知为何今日却如此不明智,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峙王氏二人。抗魔大计是我们应当为江湖安定所竭尽所能,但是在事情没有让清除之前,任何的鲁莽行径都将是我们粉身碎骨的恶果,我并无冒犯的意思,只是,希望金兄你可以安稳心情,等你们几人情绪缓和之后在共同商议,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撕破脸面,一问到底,我们也先回去了。武林大会的一筛近在咫尺,各位且好生歇息,郑某人先行告辞。”郑青宇带着单文瑶和章淑仪一同出走包间,剩下金武天,何居,廖胜三人。
廖胜的酒劲显然已被一句句争执的话语打得清醒,“哎。”长叹一气,边拎着酒回了屋。
何居僵在一旁不知所措,金武天理顺好了语气,道:“吃吧。”
“行,”何居一边看着惆怅的金武天,一边慢慢地往自己嘴里送饭。
二日后武场,成时——
红巾士卒站在武场中心,向着正门大声宣告道:“一筛已经结束,先行祝贺经过筛选的小友进入此届武林大会的二筛。想必大伙都受大小不等的损伤,二筛将在月半进行,请各位六日后再会于此,一争高低。由我来提周盟主向各位宣布,一筛结束!”
人群摩肩接踵地挤出武场,金武天形单影只地窜梭在人群之中,身后的何居正屁颠屁颠地跟着,金武天停下前进的脚步,道:“何兄,我想一个人静静。”
何居尴尬地挠着头,“哎,这不是郑兄让我盯着你点,怕你做出啥事来吗?”
“多谢好意,放心,我不会的。”
“那就好,那我就先撤了哦,”何居笑道:“吃饭去咯。”
“金武天,”一声低语从身后传来。
金武天回头看去,双目满是惊愕,“是你!”
……
……
客栈,申时——
郑青宇推门而入,单文瑶和章淑仪一同看向门外走来的郑青宇,单文瑶先行抢着说:“青宇哥哥,你怎么来啦?”
郑青宇礼貌地点了点头,“我来找章姑娘。”
“哦,”单文瑶一下子便泄了气,自顾自地在一边发着闷。
郑青宇走到章淑仪床前伸出手,“走吧。”
“嗯,”章淑仪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你们去哪啊,”单文瑶探出窝在被子里的小脑袋,看着二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着。
章淑仪侧着头笑道:“散夜步,单姑娘要一起吗?”
“不用,”单文瑶说罢又钻回了被窝里。
东城西桥林——
“晚风引竹动,暗催恋人心。久辉不见故人,却见已在对桥月明下。”二人手牵手,漫步依山傍水的竹林,长木桥跨在一里不到的小河上,二人接水观月,暗递爱慕之心。
不远处,单文瑶正偷偷摸摸地躲在丛林后,偷窥着二人你侬我侬地眉目传情,后脑突然被一敲,惊得回头,道:“你什么时候跟踪的我?”
原来是一同寻来的钱月怜,不满地说:“怎么?难道不是你在跟踪他们吗?信不信我去郑师弟那揭穿你,看他还收不收留你个小东西。”
“你!”单文瑶气得直跺脚,“好好好,我听你的,不要揭发我。”
钱月怜笑着拍了拍单文瑶的头,“这才像话嘛,听我的,到时候让你来我们空吾门,说不定让你跟着我呢。”
“我才不要,我要跟着青宇哥哥。”
钱月怜嘲讽道:“一口一个青宇哥哥,我看你是犯二了吧,你看看人家现在在做什么,有个狐狸精陪着他呢,你还想着跟他一辈子,别白日做梦了吧你。”
“不许你这么说淑仪姐姐。”
“你这……算了算了,不管你了。”
单文瑶想了想,反问一嘴:“哦?那你是来做什么的?要是说来抓我现行那我可不信啊,莫非你也是……”
钱月怜一下子面露润红,急忙解释:“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哦?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不要揭穿对方了,我们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你以为你谁啊,敢和本小姐公平竞争。”
单文瑶反咬一口,“那我就去和青宇哥哥聊聊我今天晚上的事情咯。”
“你!”钱月怜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妥协,“行,本小姐依你了。”
“一言为定,”单文瑶举起小手。
钱月怜翻着白眼,无奈地迎上去击了个掌,还不忘吐槽:“幼稚。”
木桥——
章淑仪温柔地拂拭着郑青宇的脸颊,“那单家的小姑娘貌似 很喜欢你呢。”
“不要胡说,”郑青宇顺着牵上了章淑仪的手,“我只是答应她的父亲要照顾她罢了,不然丢下她一个弱女子漂流乱世,身为侠士,断不能置之不顾。”
“哦?那你去守护你的弱女子去吧,”章淑仪吃醋地背过身去。
郑青宇急忙小步上前,和章淑仪四目相对,“我知道错了。”说着,还嘟起嘴,卖萌求饶。
章淑仪一下子就绷不住严肃的表情,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捏了捏郑青宇的脸颊,“你呀你,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章淑仪指着郑青宇身后裹着的长枪,“你说你,出来散个夜步还要带着这个,不嫌重啊。”
“大会期间,各大宗门为争夺名次用尽办法,不排除那些不择手段的小人,总归还是小心为妙。”
“有严肃起来了,你总是这么可爱,”章淑仪笑着揉捏着郑青宇的脸。
郑青宇一本正经地向章淑仪承诺:“等我拿到了名次,就娶你入门。”
“不用。”
郑青宇不解地问:“为何?”
“无论你是赢了还是输了,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青宇。”
郑青宇一把将章淑仪拥入怀中,“遇见你,我三生有幸。”
“我也是。”
钱月怜紧紧揪着枝条,“这臭小子,我……”
单文瑶附和道:“淑仪姐姐到底是哪里这么吸引青宇哥哥啊?”
“还淑仪姐姐,”钱月怜不削地说道:“我看就是那狐狸精把郑青宇迷得神魂颠倒的,说不定就是狐狸修炼成人,真该叫那帮精华狩猎人来收了这小妖精。”
“哎哎哎,你能不能不要诋毁人家,我们要公平竞争的啊。”
“诋毁?我难道说的有错吗?”钱月怜越说越起劲,“我要身材有身材,要权势有权势,要盘缠有盘缠,他就看上了这个山里的采药村妇,凭什么?”
“好了好了,能不能不要说话,咱又不是来搅和他们俩的,小点声,到时候被发现了,我可不和你一起受罪。”
“不搅合?”钱月怜一脸不可置信,“那你过来就是看他们你侬我侬的?给自己找罪受,看我的。”
“欸,你别……”单文瑶还未说完,钱月怜一记飞石激水浪,直溅二人。
“小心,”郑青宇眼疾手快地将章淑仪护住,未沾一点水花,“谁?”
章淑仪环顾四周,“兴许是条跃水的鱼呢,不要草木皆兵的。”
突然,一把拴着铁索的大板阔刀横飞而来,郑青宇双目寒光射出,锁定目标便是拔枪弹反,将刀震落在地,另一只手紧紧护住受惊的章淑仪。
刀刃紧扣桥板,顺着铁索大力将自己拽飞过来,一名半露上身的褐肤壮汉迎面冲来,左臂缠上收回的锁链,借着冲力重拳出击。郑青宇单臂横枪,艰难格挡,挥枪扫膛,逼退对手一段位置,回头道:“来者不善,仪儿,你先走。”
章淑仪嘱咐道:“青宇,小心啊。”
“嗯。”
壮汉大喝:“还有闲情谈情说爱,三品赏的人头,我收定了。”挥动阔刀,伸展十尺铁索,飞旋从右侧扫来,直逼章淑仪。
郑青宇赶上前,掷枪弹飞大刀,反弹挥手,怒视壮汉,“我们的决斗,和她无关。”
壮汉顺索收回阔刀,嗤笑一阵,“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三品赏的实力吗?不知道那血刺猬怎么输给你这么个玩意的。”
郑青宇回忆道:“血刺猬?居暨兽。你是赏金门的人?”
“在下‘六臂罗刹’钟铊,姓郑的,你的日子到头了!”钟铊挥着阔刀蓄势待发。
“十大赏金刺客?”
钟铊飞刀划空,“怎么,被吓破胆了吗?”
“可笑,”郑青宇舞枪弹反,钟铊抽动铁索,转换方向,似蛇一般从另一边挥砍而来,郑青宇枪尾甩动,又一格防,快步过桥,钟铊连续摆索,阔刀从四面八方如同暴风骤雨般袭来,郑青宇眉目间寒光一闪,“龙须阵!”龙卷护佑,全全招架,刺枪升龙探头,直逼下颚,钟铊收回锁链,借这铁索的缝隙拦截枪刃,右手收刀又是一记横扫,郑青宇重踏阻断,将刀死死扣在桥面,左掌划拳,雷闪而出,“雷扣拳!”痛击面门,钟铊倒飞数尺,后踏站稳。
显然,方才对章淑仪动手的钟铊,全然激怒了郑青宇。钟铊又挥掷阔刀,郑青宇抓准时机,闪过横飞的刀板,枪插入地,将铁索定死在桥上,顺索飞腿,钟铊叠臂防守,郑青宇又是一套冲拳刺腿,打得钟铊节节败退。
可雨点般的打击对于皮糙肉厚的钟铊伤之甚微,抗拳探掌,一把握住郑青宇的拳头,大力拧动,郑青宇的连击瞬时被打断,钟铊抽回阔刀,长枪顺势横飞上空,钟铊紧紧握住,郑青宇移动无法,踏步飞身便是一记鞭腿踹脸,钟铊鼻血直流,吃痛松手。盲眼挥刀,郑青宇下腰闪躲,而钟铊突然变换方向,阔刀顺劈而下,郑青宇向一侧凌空旋身,转枪直刺,钟铊张开双目,只见长枪直逼面门,急忙侧身,却还是被划伤左臂,郑青宇还未落下,以枪支撑,又是飞来三脚,钟铊被接连不断的打击,打得七荤八素,胡乱挥砍着。郑青宇落地穿枪连捅数击,钟铊转动铁索,一放下。四面流水汇聚,飘叶羼入,围绕枪身,依稀龙吟响彻而出,“巨龙波!”
钟铊极力转刀,难以招架,被冲飞上岸,重重撞在树上。口吐鲜血,自言自语道:“明明刷的是重枪,为何在他手中这般灵活巧动,出枪的速度完全不亚于软枪。”郑青宇乘胜追击,横穿一枪,钟铊侧头闪过,枪刃直穿树干,钟铊抛出烟弹,一瞬间烟雾包裹二人,不见视野。郑青宇知险,连退回桥。幽幽的云烟中,瞬时飞出两柄铁索飞刀,郑青宇横枪格挡,左右重击,小退半步,稳住身形。烟雾中走出一脸奸笑的钟铊,顺索抽回双刀,又是一记大力掷刀,郑青宇照旧防守,又被逼退小步,钟铊舞动双索,阔刀上天下地,绕得人眼花缭乱。突然,不知从何飞出第三把阔刀,郑青宇扫枪弹反,定睛一看,钟铊左肋上不知何时安上了一只木制假臂,也同样挥舞着第三把铁索阔刀。
“鲁班木偶术?”
钟铊大肆地笑着,“鲁班义肢,鲁义那老头子的宝贝,没见过吧。”
“鲁大师怎么可能会给你这般小人做这个?”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钟铊三刀齐飞,郑青宇转枪格挡,一次次的重击,都被逼退不少的距离。右肋又折出一只鲁班义肢,这一下便是四把铁索阔刀,叫人不易应对。
铁索环绕,一把横飞绕后,左右各扫一把,直冲又是一把,四面楚歌的攻势让郑青宇不知所措,刀刃相向,郑青宇撑枪高跳,险些受击,抬头望去,竟然又飞来两刀,迅速提枪格挡,不知何时钟铊双肩上再展出两只鲁班义肢,宛若六臂罗刹,将毫无防备的郑青宇打飞入河,激起层层波浪。
“青宇!”章淑仪惊叫出声。
单文瑶和钱月怜也纷纷担忧起来,“青宇哥哥。”“郑青宇。”
钟铊恶眼相对,嘲笑道:“让你的女人看看你是有多窝囊,多无能!”六刀挥出,直逼章淑仪。
郑青宇暴怒起身,飞踏上岸,将手上的万海龙契摘下,环在章淑仪腕上,嘴里念道:“乾坤混沌,转蛟化龙,封斩千锁,断魂重弘。”龙甲顺手环片片装甲,将章淑仪牢牢裹住,而郑青宇依旧紧紧将其抱住,向一边扑倒,尽管如此,后背身重两刀,口吐鲜血。
章淑仪满是心疼地看着郑青宇,“青宇,你没事吧。”急得想要摘下手腕上的万海龙契。
郑青宇故作镇定地将手护在手环上,“保护好自己。”
“腻腻歪歪,我看你还能到什么时候!”钟铊拉动铁索,郑青宇被拖拽而行,忍痛拔出双刀,吃力站起。
钟铊又挥出六刀,将二人身边的树木接连砍倒,铁索顺势拽动,摇摇欲坠的断木皆向郑青宇倒去,“龙须阵。”郑青宇舞枪引风,狂风卷飞粗木。未曾想,六把阔刀乘机直飞而来。郑青宇急忙摆枪,虽弹开不少,左臂依旧被划开一道血痕。郑青宇步不停歇,冲刺上桥,身后水流湍急相伴左右,搓动枪身,长枪逆时旋动如钻,将高速旋转的长枪抛掷于空,逐渐落于胸前,一个大翻身,借力踹动枪尾,紫金穿龙枪高速飞旋,周边的气流都随之扭曲,湖水凌空也同枪身一起转动,在枪身外部裹上了一层波纹,逐渐幻化出一条水龙。“飓龙回浪!”
钟铊见势不妙,收回六刀,将铁索捆绑六臂,护在身前,浪潮奔涌,水花四溅,水幕散去,钟铊手臂上的铁索绷断五条,腹部被枪刃小入三分,口吐鲜血。郑青宇箭步拔枪,连刺一番,钟铊快速摆刀,险些中招。钟铊嘶吼咆哮,涟漪涌动扩散,郑青宇被这般气势掀动衣摆,小撤一二,静观其象。钟铊身后不知从何而来的飘渺云雾,暗暗透着灰紫,一双鬼眼突然瞪出,如同恶灵附体。郑青宇惊道:“难道是请神?不对,这架势……”
钟铊大喝一声:“郑青宇!”六臂青筋暴起,额头血管涨开,好像多一分都会破裂似的,如同走火入魔一般,握刀横冲了过来。郑青宇也摆开了战斗的架势,一刀顺劈,侧身险避,一刀横扫,下腰躲闪,又是一刀斩落,郑青宇向一侧翻身出枪,钟铊另一刀格挡防下,被枪刃弹飞。两刀左右挥舞,郑青宇想要后撤,却被钟铊死死抓出了脚腕。郑青宇上身前倾,一脚飞踹面门,脱险后撤,一转眼却不见那暴走的钟铊。回眸一望,竟然依旧闪到身后,拾回掉落的阔刀,六刃齐挥,郑青宇横枪挡下,被突如其来的怪力和脚下碎裂的木板一同落入河中。
水流冲刷这摸不着支撑物的郑青宇,渐行渐远,钟铊追击一刀,飞出铁索,郑青宇猛地出水,踏刀跃起。一边的章淑仪竭力地拔下手环,身上的鳞甲逐渐退却,小跑上前,将万海龙契抛掷而出,道:“青宇!”
钟铊闻声看去,万海龙契向二人中心飞来。钟铊一跃而起,郑青宇踏索前行,二人逼近手环,钟铊手臂更长一段,郑青宇见状,又是一脚飞踹钟铊面门,借作跳板,接住手环,“乾坤混沌,转蛟化龙,封斩千锁,断魂重弘。”手腕上的万海龙契顿时顺着手臂长出一片片苍蓝鳞甲,胸前显现出一只白鬓龙首,双目发出荧光,云纹印肩甲,浪符缀于胸甲之上,似龙尾一般的裙甲间挂着点点白班的宝饰,护腿后虽无风却飘飞着背脊银发,龙爪状的靴子闪得的发光,身后逐渐绘出一条云纹披风,威风凛凛,甚是俊美。
钟铊又被提回桥上,护住脸部,吃痛缓解。
“你是只会这招?”
郑青宇舞枪指向钟铊,“你会是下一个从赏金门摸除的名字。”
“好大的口气!”钟铊快步冲桥,飞出铁索阔刀,郑青宇起跳而下,将刀踩入脚底的木板。五刀交叉扫动,郑青宇竖枪防下,跳起翻身,回旋又是破相一脚。钟铊后仰一段,硬是直起腰板,怒不可遏地看向郑青宇。双刀化剪子,交叉扫斩,郑青宇小退闪躲,两刀从上俯下,提枪弹反,另一刀直冲而来,甲胄防护,未伤及分毫。
钟铊抽动铁索,挥刀扫膛,郑青宇腾空而起,枪指其首,“天龙谴!”龙吟震耳,钟铊避之不及,被痛贯天灵。郑青宇翻身落下,烟云飘散,水花渐起层层水幕,只见钟铊满头是血,身体变得通红一片,皮肤如同蒸笼里的熟肉,蒸汽包裹全身,双目被血色填满,体型不知为何也膨大了不少,慢慢地将六把阔刀栓到一条铁索上。郑青宇惊愕,“明明吃了我一记天龙谴,还是在没有如何防护的情况下,为何只是这样的伤情,这家伙的肉身到底突破到了什么样的地步?”钟铊六臂握索,甩动铁索,破雾飞出。“龙须阵。”郑青宇舞枪防守,刀穿风墙,竟然划开了幻龙护佑的领域,直冲而来。“什么!”郑青宇也是万万想不到的错愕,刀刃重重砍在甲胄上,虽未伤及要害,却被死死钉在撞击到的木头上,难以逃脱。
钱月怜无法再袖手旁观,“这小狐狸就是个拖油瓶,不行,再不去帮他,这小子要没命了。这钟铊现在肉身刀枪不入,但是装载的鲁班义肢终究是木头。虽看不出他这般磨样是否是请神法门,但原来六臂罗刹的请神之法,六臂断其一,应是便可中断的。”
钱月怜从其身后窜出,挥剑直指钟铊,周边水流汇聚三道水纹,旋转和聚一点,“清三颂。”一招斩断左肋一臂。
钟铊身形逐渐缩小到原本的磨样,口吐血箭,踉跄倒地,回头看去,“空吾门的大小姐?”
郑青宇全神贯注,意念控制,太乙阴阳剑从客栈飞出,龙鸣响彻,将钟铊席卷上天,扣在甲胄上的重刀也随之掉落。郑青宇快步登桥,舞枪摆臂绘出金色微芒,“九龙·乱舞春秋!”枪尖耀眼,九龙盘旋上升,钟铊才刚用双刀控住阴阳幻龙,小龙紧随其后,破空重创钟铊,跌落水中,满口呕血。
钟铊咳血起身,“你们……竟然设埋伏。”
钱月怜剑指钟铊,“明明是你在武林大会期间害人性命,倒是先说起我们的不是了,好一个反客为主。”
钟铊护住胸口,艰难吐字:“郑青宇是野赏上的悬赏犯,作为赏金门的刺客是可以进行追捕的,而钱月怜你身为空吾门的弟子,却插手赏金门的追杀,这要是传出去,你老爹的脸面和门派的名誉,可保?”
“你!”钱月怜不知如何是好。
郑青宇道:“我留你性命,但前提是你对今天这件事情,不可对外声张,如何?”
钟铊不屑道:“留我性命?今日要不是这小娘们插手,你和你那小情人早就成为我钟铊的刀下亡魂了。”
“钟铊,”一声传来,不见其人,却感到隐隐的寒意正不断逼近。
钟铊得意地大笑,“哈哈哈哈哈,你们玩完了,那冷小子来了,你们都得死。”
烟雾不知从何而来,聚集在钟铊身边,瞬息散去,人影浮现,一个用护巾蒙住口鼻的青年男子背着一杆不见全样的长枪从中走出,一身靛蓝灰墨衫,踏水而不掀涟漪,柳叶眉下是一双淡色棕瞳,冷眼相视。郑青宇的神经不自觉地紧绷起来,“这气势,莫非他就是‘幽梦鬼枪’,徐寂秋?”
钟铊继续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是知点事的,识相的就早点放弃抵抗,爷给你们三痛快的,好让你们在黄泉之下还有个照应,冷小子,咱……”
“什么?”郑青宇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事情。
钟铊胸口被贯穿,徐寂秋出枪如同雷闪般一瞬结束,钟铊回头盯着徐寂秋,“你……”还未说完,月下划刀,人头落地。徐寂秋竟然结果了同为赏金门的钟铊。
钱月怜把剑不敢轻举妄动,而郑青宇却面不改色,问道:“为何?”
徐寂秋收枪,折肘擦刀,应道:“不为何。郑青宇,龙吟正枪早想讨教,不过我并不喜欢趁人之危,今日之事全当是你结果了钟铊,我也不会将今晚的事情让其他人知晓,在西侧的女子也是与你一道的?”
单文瑶吓得一哆嗦,“被发……发现了?”
郑青宇全然不知,徐寂秋提刀对之,道:“如若不是,那我便杀人灭口了。”
钱月怜看这徐寂秋的架势,急忙答应:“是的。”
单文瑶已经被吓得瘫软,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青宇……青宇哥哥。”
郑青宇一脸难以置信,“你们怎么都跟过来了。”
钱月怜倒是起了性子,“跟来又怎么样,要不是本小姐,你已经被那恶鬼一刀劈了,不好好感谢我还开始对本小姐指手画脚起来了。我看你就是被那姓章的弄得鬼迷心窍了。”
还在对话的几人,再一次感到寒意四起,郑青宇回望而去,徐寂秋已然随风散雾不见踪影,隐隐传来一句:“改日定当上门讨教。”
郑青宇下桥牵起受惊的章淑仪,收回万海龙契,关切地询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章淑仪泪眼汪汪,热泪在眼眶打着转,“青宇……”
钱月怜看得倒是来了怒,“好你个郑青宇,我都这样了,你的眼里还是只有这个姓章的。”
郑青宇牵起章淑仪的手,暖心地说:“我们走。”
“喂,郑青宇,喂。”任由钱月怜怎么耍性子的喊叫,郑青宇全当耳旁风,领着章淑仪一路走了回去。
路过了担惊受怕的单文瑶,单文瑶连忙道歉,“对……对不起,我下次不……不会了。”
郑青宇只是淡淡地说:“回去吧,下次别一个人跟出来了。”
章淑仪摸了摸单文瑶耷拉下来的脑袋,“走吧,单姑娘。”
“嗯。”单文瑶答应着,一路跟着二人出了林。
次日午时——
郑青宇从床上吃力地坐了起来,后背一阵刺痛,看向自己,上身缠着敷药的绷带,一边是趴在桌子上打着盹的单文瑶,和换着湿毛巾的章淑仪。
“怎么起来了?”章淑仪上前又将郑青宇扶躺回床,“你这伤幸好没有伤到脾脏,要不然怕是要瘫在这百日了。”
郑青宇笑道:“瘫上百日?那不更好,你这样就得日日夜夜照顾我了,我倒还想你多陪我些日子呢。”
“油腔滑调,人家单姑娘不放心你,硬是不会床睡,说是要等你醒来很好好道歉。看看人家一个小姑娘有这般的毅力,你到时候可不许难为人家,知道了没有?”
“嗯。这伤要多久才能好,还有五日便要二筛了,我可不想……”
章淑仪用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着郑青宇的手臂,“不要担心,我让金兄去替你看过了,二筛的你被排在二百多,应是赶得上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伤,一心就想着比武,这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挂念的?”
“比武当然没什么好挂念的,重要的是拿了名词,让我好向你爹提亲。”
章淑仪轻轻地弹了下郑青宇脑壳,“又来,你这样的不正经,我到时候可要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嫁你了。”
郑青宇又坐了起来,“这样吧,我还有件事要去问金兄,我去去便来。”
章淑仪劝阻道:“哎,你别……”看着郑青宇坚定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哎,真拿你没办法,我去帮你把他叫来。”
“无妨,还是我去吧。”
章淑仪鼓着腮帮子,像是生气了一样,道:“躺着。”
郑青宇只好乖乖躺下,“好好好,听你的,我躺下,我躺下还不行吗,别生气嘛。”
章淑仪道:“听点话,我去叫他。”
“好。”
不一会儿,金武天推门而入,看到躺在床上的郑青宇却并不奇怪,坐在床边的长凳上,把脉了一番,“看来药效还是不错的,或者说你郑兄你的体格优良,这么快就醒了过来,脉搏也是相当稳定。”
郑青宇一脸困惑,“你这话什么意思?”
章淑仪坐在对面的床上,说:“我带来的药材前些天没保管好,不小心受潮起了些霉,想起你和说过金兄是炼药的丹师,便去要来了一些疗伤的药物。金兄闻起来,我便和他说了,昨夜他也帮了不少忙。”
郑青宇担忧道:“那徐寂秋不是说……”
金武天拍了拍郑青宇的手腕,“放心,这件事不会外传,徐寂秋的顾虑我也能猜出一二,只要我们打扰到他的计划,我想就算我们登上了野赏的一品,他都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
郑青宇又是一头雾水,“金兄,此话怎讲?”
金武天笑道:“罢了,这件事等你伤好些再与你说,让章姑娘叫我来所为何事?”
“我想向你了解一件事。”
“何事?”
“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