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昌安静地看着刕雪千门,细细回想了一番,“冥魂山界,你莫非是百魔门通缉的一级名单,刕雪千门?”
“正是,许药师认识在下?”
“岂止是认识……”许文昌欲言又止,呆在原地止步不移,思索良久,“刕师傅,你随我来。”
刕雪千门按捺住了内心的欣喜,连忙拱手道谢:“多谢许药师。”
泽入深处不识光,五指难见人难辨,阴风轻卷抚枝枯,陋室挂盏显微芒。刕雪千门小心翼翼地踩踏在湿软的沼土上,腐败的碎肉挂在粗糙木制的栅栏外,各式各样的抓痕与器迹让人浮想联翩,不见其他动物活动的迹象,也不闻昆虫的吱鸣。门上扣的是早已生了锈拇指大小的锁条,应是出于自我安慰,毕竟这般朽铁不堪一击。
许文昌倒了杯茶递给刕雪千门,坐在一边卸下身上的藤甲,徐徐道来:“刕师傅啊,你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刕雪千门盯着看不出端倪的茶水,久久不饮,许文昌笑着又倒了一杯,细品一番,“好茶啊,刕师傅,不喝?”
刕雪千门轻轻推动茶杯,淡淡嗅着醒了醒精神,称赞道:“没想到许药师精不止于用药,这茶道也是极佳啊,不过在下还不是很渴,待上一会,凉茶想必也不减风味。”
“哈哈哈哈哈,刕师傅好是玩笑,防人之心可真是深重难掘啊,倘若你担心我在这杯茶中下了药,那你又怎敢服用我给你的鸠蛊香兰的解药呢?”
“鸠蛊香兰的解药!”刕雪千门端起茶便是牛饮而干,“在下只是提防惯了,还请许药师恕在下无礼啊。”
“刕师傅,我可还没说我有这鸠蛊香兰的解药,你怎得这般急切,看来并不是你身之病。”
刕雪千门冷汗一颤,“江湖上都传许药师神通无量,破毒之士,一览全贤,这鸠蛊香兰难道没有解药?”
许文昌苦笑道:“一览全贤?刕师傅,你这倒是夸赞还是嘲讽,不见真意,但你这求药之心却是清晰可见,不过你的名号已经是传遍了西域沙疆。一名剑客携妇孺寻医,怒斩沙关百魔马卫长,各地潜伏的赏金浪人都对你这颗项上人头馋涎不已啊,刕师傅。”
刕雪千门慌了神,低头拱手致歉,“在下万万没有诋讽许药师的意思,至于江湖传闻之事,不过是哄抬通缉价位的借口。在下只是一心想求得医药,好解病患。”
“刕师傅的意愿,我徐某人不是不答应,只不过要有一个条件。”
“条件?”
许文昌看着不安的刕雪千门,笑道:“放心,不是什么不仁不义,背弃忠良之事,我要你帮我救一个人。”
“谁?”
“我那囚于百魔门地牢的儿子,许导川。”
“可是,我这边已是十万火急,那孩子命悬一线,还请许药师先行解救那孩子,在下一定全力以赴,救出公子。”
许文昌却突然拍案,气愤地质问:“刕雪千门,现在是我在和你谈条件,由不得你商量,你那孩子是孩子,难道我儿不是!”
“好,”刕雪千门应了下来,看着屋内瓶瓶罐罐的药剂,还是开口询问:“敢问许药师,您这的防范戒备和人流往送如何?”
许文昌一听便以透出了刕雪千门的暗话,“怎么,你那老婆孩子要暂居于此吗?”
“是,不……不是……”刕雪千门不知是回答自己与月灵儿的关系还是暂住之事,“不是妻童,还未定有婚期。”
“妻名未许,孩童已至,你这……”
“不不不,这孩子不是我的。”
许文昌情不自禁地乐笑一阵,“没想到刕师傅喜欢人妻啊,相比这位女子定是不俗。”
“不不不,不是,她……”
“好了,刕师傅的事情我不会言传,且同我来。”
刕雪千门一路跟着,难堪不已,喃喃自语着:“我是怎么了,怎么就说不清楚呢。”
许文昌将挂在门上的油灯卸下,残破的布匹缠在曲折的铁把上,沾有湿泥的底盘滴着溢出的油汁,当手握住之时隐隐约约出现的魂魄碎片,四散游离,将木屋四周包裹起来,随着一声骇人的嘶鸣,木屋外被盖上了一层青绿的泡膜。许文昌踱步出门,刕雪千门回头便是惊异,“不见了?”
许文昌拧动手中油灯的旋钮,火光扑朔,木屋又重现眼前,“这是魅舞涣魂盏,和魑魁断虚镜处于同一人之手。”
“鲁义?”
“是鲁弈,对弈之弈,鲁义之兄,名号鬼斧之手的炼器大师,鲁义被人称为神功之手。二人炼器之法截然不同,义为阳刚纯焰锻造玄铁神兵,弈为阴柔绵火铸就摄人良器。同为魑魅魍魉的另两个法宝沦落于你们中土人之手,着魑魅还是百魔门的立门之宝,在我出逃时一道顺出,以抵御他们的追捕。”
“那我便放心了,还请许药师暂时好心收留一对妇孺。”
……
……
刕雪千门寻着残枝的印记,折返回洞窟,还未步入阴处,月灵儿便一脸担忧地小跑迎了上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满脸愁容忧虑,柔润的手掌扶拭着刕雪千门脸颊,锁眉才渐渐松下。
“方才那雷鸣般的爆炸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月灵儿徘徊在眼眶的泪水,久滞不落。
刕雪千门不知是笑还是还是该一同为自己担忧,拭去月灵儿滴挂在眼角的泪珠,“我这不回来了吗,灵儿,我没事的。”
“寻得许药师了?”
“嗯,不过……”
“嗯?”
“他给药方的条件是让我去营救他那被囚禁在百魔门的儿子。”
“不行!”月灵儿是万般的不同意,拽住刕雪千门衣袖,“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是为何来到王府?那可差点要了你的命,更何况这么些年了,你为了照顾王家二小,武艺早已不比当年了,如今还要以身犯险,万一你又身陷囹圄,叫我可怎么办,还有真儿,心儿。”
刕雪千门温情的眼眸将满心的爱意垂落在月灵儿身上,“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的,在这之前,你和真儿需要呆在一处安全的庇护所。”
“哪儿?”
“许药师的药庄。”
许药师屋内——
许文昌把脉着昏睡的王处真,拂须长叹,“这么小的娃子,体虚气弱,虽说入毒不深却也是难敌一时,我会用药保住这小娃娃的性命的,不过你答应的条件也不能不做,不然十日后,神仙也难救。”
“好,”刕雪千门看着一边担忧的月灵儿,紧紧捏着剑鞘,他意识得到此行的后果,如若自己没有回来,王处真会被毒侵逝世,月灵儿也无法只身离开这穷凶极恶之地,三人的性命全然扣挂在了刕雪千门的手上。
许药师起身出门,“老夫先去拌些药引,让你夫人莫要出灯盏的范围,不然出了事,老夫可没有救人多余力。”
二人静静的站着,不知是多久的寂静,只听得到石杵碾磨的声响,刕雪千门松开了久攥的拳头,走上前去,一把拥住了月灵儿,保证道:“放心,我会平安归来的。”
月灵儿的双手也慢慢环住了刕雪千门的腰,“千门……”
鹤升台——
王玉锋疑惑难解,勾起昔日师兄弟的闲言,问:“诸天穷?我以前听闻一些,听说本来是掌门继承人,后不知因何而下山出走,有剑开群山之能。”
王处真无奈摇头,“从小积攒的怨念终是破露而开,将师兄弟的关照视为阿谀奉承,将师傅的关心视为贪图御木心经的假惺惺。离开冥魂山界后便舍弃了他原本引以为豪的剑术,苦练御木心经。当年或许身处血云泽的他拥有着无限重铸残躯的能力,可是面对刕掌门的一一解释,怕是敲响了他最后的良知,甘愿赴死于剑下,也是一位不朽的汉子啊。”
王叶接问:“为何刕掌门这么久都不知身受白虎灵身的事情,如若当年出逃百魔门唤出灵身,爷爷或许就不会离世,又为何当时爷爷受病不去寻那许文昌?”
“刕掌门先前一直处于冥魂山界,没有生死对决,是不会逼出灵身的,当年的我们对灵身的驾驭还少有人知,更别说如何唤出了。”王处真长叹一气,“鸠蛊香兰的解药也是后来才被发觉,你们都爷爷是个忠肝义胆的豪杰,是顶天立地的一城之主,他就算收病魔之苦也不屈服于百魔门的小人,王家的香火还没断送,那份顽强和刚正,我希望可以在你们身上看见。”
“后来啊……”
酉时百魔门——
经过了两日的徒步,刕雪千门久久远观,随风飘移的水汽伴随着酒肉香扑面而来,顿感身感凉爽,刕雪千门却更为愤怒,“百姓干渴无处寻水,这帮小人却不知节制,滥用荒废,这么些年的荒旱怕都是这帮人干出来的。”
刕雪千门贴着外围的砖墙侧耳倾听,群乐演奏,声淫不堪,应是饭后的莺歌燕舞,士兵们调戏着舞女,个个都松懈了警惕,垂入了醉生梦死的酒肉美女之中。
刕雪千门抬头看着三丈的围墙,向外倾靠,全然不给人攀爬的斜度,细微的毛针不均匀地钉在外围的砖缝中,随风吹动着挂钩的皮片肉条,满是前人涉险的痕迹。
“御剑•通天。”刕雪千门踏剑飞上高墙,宿醉的弩兵迷迷糊糊地看清了眼前的不速之客,刕雪千门收剑亮刃,“踏雪。”音落收剑,刕雪千门随一道寒光闪现到弩兵身后,血溅当场。“看来今日潜入的时间正是时候。”
百魔门内部设有两道围墙,划分成三块区域,驻守的士兵由外而内数量累增,而最后的百魔大殿便是掌门之室,地牢也分割成三间于东方地窖,若想搜查彻底,必定是要一斩千军。
“刕……刕……刕雪千门!”身后另一个提酒的半醉士兵看到后,结结巴巴地惊叫出声。刕雪千门回眸,瞳孔寒光泛动,又是一闪斩敌,却闹出了不小的声响。
“什么人!”围墙下坐着胖肚男子起身直指刕雪千门。
刕雪千门一眼便认出了这八尺壮汉,大把的络腮胡掩在胸前,穿着开衫布衣镶铁片,秃头上印着的却是六个和尚印,肥头大耳,怒目圆睁。
“四魔(百魔门的四大将领)石象。”
“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哈哈,看来这头等的大功就是我的了。”
随身的士兵打开哨桶却被石象一把捏得粉碎,士兵道:“不通报其他三位……”
石象回头便是一掌拍飞了士兵,“你也想让那几个来和我分这杯羹?”
“石象,”刕雪千门俯视着,拇指已然顶开剑鞘一寸,冷视石象,“你会为你的自大感到愚蠢。”石象大声喝令:“把我的银牙象头杵拿来!”两名卫兵迟缓的将兵器排到跟前,只见那是一把两尺铜杆,一头挂着一只银牙象首重锤,弯曲的象鼻和外挂的锁链如同飞爪一般,重与轻的结合让人摸不清门路。石象大笑道:“不过是东躲西藏这么多年的鼠辈,此般回来赴死,可是为你那替死的王城主一道下黄泉?他可在下面等你不少时候了。”
“王城主岂是你等小人和口头评说的?”
石象重重挥出象杵,象头牵引着铁索,发出嗡嗡刺耳的轰鸣,刕雪千门弹剑拍偏原来到飞行航线,踏索突进,石象后撤拽杆,象首迅速飞回,刕雪千门身前飘出遮眼的寒气,若隐若现逐渐消失于眼前,石象的手掌略感微凉,耳畔回响一声:“踏雪。”
“什么!”石象惊得回头,刕雪千门已拔剑欲刺,石象另手将身边的侍从挡于面前,寒芒一闪又显现到石象身后,侍从穿胸惨死,而石象却只是在腹前裂开两尺血痕。
醉兵艰难爬起蜂蛹而来,刕雪千门抛剑化气,“王莲•百剑宴!”苍青淡光四散而去,气斩旋动扩散,血浪飞溅,昙花一现般重兵皆倒。
石象重拳捶地,大喝道:“尘岩象王!”砖石隆起,扬沙翻土,显现出一只土石巨象,迎面冲荡而来。
刕雪千门小退二三,“伏虎•罹横刻!”蓄意翻身轰斩而出,虎啸扬声,气斩闪变苍白虎首与巨象交斩爆裂,尘土飞扬,气势浩荡。刕雪千门望向内墙火光闪烁,“不好,被发现了,御剑……”
石象扬声怒吼:“休走!”
“通天!”刕雪千门踏剑出墙,追兵随后冲出,却只能远观其远去不及寻迹。
五里之外——
刕雪千门吃力地坐在沙堆上,喘着粗气,“多年没有活动筋骨,果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才过了几招,内力变快逼近到了透支点。石象的御土心决,这些年来怕是长进了不少,看来营救囚犯倒是有不小的风险。”刕雪千门仰望无阴星空,感叹一阵:“璀璨繁星不见月,思情故人不知心。这一路不知还要经历多少,回山的日期不知又要拖延何时。灵儿,等我与你回山,便风光大办,哪怕是放弃山界排号,我也不悔……”
百魔门——
“石象,是怎么回事?”一个高瘦的红衫男子,用着沙哑的声音询问道,像是久未进食,双目无光,手臂上绑着铁索,虎牙异常尖锐,似蝙蝠一般,身后跟着涌出的卫兵。
石象拍了拍腹部的伤痕,“那个姓刕的来了,跟我过上了几招,便御剑逃跑了。”
“你是在说笑吗?当年可是我们三将同斩才略胜一筹,你觉得你有这般能耐了吗?”
“血岚,不要以为我这么多年来是吃素的,即使你方才不来,我也能斗上一番。”
血岚不削地摇了摇头,“如若下次你被他擒了,我可不会出手的。”
“少废话,回你的二墙。”
血岚摆手一挥,“撤。”
次日——
刕雪千门折返集市,换上了百魔门卫兵的衣服,掩上面纱,静守在巡逻队休息的酒馆边。
“我去小解一下,”一名卫兵冲里屋说着,绕道了草棚后,刕雪千门,静步上前,抹颈暗杀,拖入一边荒废的猪圈,坐在马群边静静等候。
身后传来声响,“小子,不回来喝了啊!”
刕雪千门咳了咳,一边顺着马毛,一边镇定地说道:“你们先吃些,若都喝得大醉,怕是回不去了,怪罪下来,咱哥几个可没今天这样快活。”
“哈哈哈哈哈,”卫兵走上前勾搭在刕雪千门的肩上,一身浓重的酒气刺鼻的很,满脸赤红同枣,傻呵呵地摇摆着身体,“咋还掩上纱了?走走走,再多喝两杯。”一把扯下刕雪千门脸上的纱布,顿时酒醒人惊,恐慌地瘫倒在地,双目盯着眼前男人熟悉的面庞,静默片刻,便惊叫出声:“刕……刕雪千门!刕雪千门……”
刕雪千门见状不妙,手起刀落便是入喉三分,血溅当场,又将一抹血染在自己的脸上,扑倒在地,地面上的砂石与泥土混合着温血,在脸上盖上薄薄的一层掩护。
闻声而来的卫兵队提刀而来,刕雪千门,指着一边大喊:“刕雪千门把他杀了,往那个方向去的。”
“不好,快回去报告门主!”
刕雪千门见众人不起疑心,掩上纱布,故作扭捏地爬上马背,“好。”
“驾!”马队随即折返百魔门,刕雪千门沉重的心终于落下来,与马队一路随风踏沙前往数里外城。
百魔门——
石象看着归来的马队,推开了依附在身边的女佣,“怎得如此慌张?”
“报告大人,我们在金沙集市上发现了刕雪千门的踪迹,还斩杀了我们马队一名武徒。”
“什么!”石象又惊又喜,对着女佣令道:“你们先下去,莫不可让门主知道你们还在外墙。”
“是,”女佣们纷纷退下。
石象拎起象杵,走到中墙大门锤砸一番,大门微敞便一脚踹开,血岚满脸不耐烦地呵斥:“怎的,不是说未经允许不得入殿吗?你就这样视若无睹门主的命令吗?”
石象却也丝毫不让,提声应道:“少废话,我可有比这守令重要的情报,快去开内墙的门,让我进去见门主。”
“私用女佣,未允入殿,你可真是把门主的命令当做耳旁风了!”血岚飞出衣袖中的勾爪,捆锁在了内墙的门把上。
石象怒斥道:“我这里可是有刕雪千门的消息,要是耽误的战况,你该当何罪?”
“就你那懈怠懒慢的酒囊饭袋,怕不是喝醉的时候看错人了吧”
刕雪千门看着二人争执不断,默默念道着估时:“午时三刻,集市安插的轰天雷应该差不多了。”
“轰——”几里之外的金沙集市顿时响起震天轰鸣。
石象洋洋得意地叉腰大笑,“哈哈哈哈哈,事到如今,由于你的怠慢,让集市那边出了事,你觉得门主来是先惩治我还是责罚你呢?”
血岚收回钩爪,飞身入了内墙。片刻后,蔡无需便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然后跟着另外两将。石象刚想冲上前告血岚的状,却被蔡无需一口喝住:“你们两个给我守在这里,如果下次还有这种事情发生,把所有囚犯全部转压到内牢,如果再出差错,你们就是今年寿宴上的主菜。”
“是,”二人低头禀命。
蔡无需随三支马队一路冲出门派,石象越看血岚越是心中不爽,外中墙的囚犯被铁锁串联一线,调送入内,卫兵在一边清点人数,刕雪千门扫视一一对照,“魏和意,柏统,祝永鑫,许崇……”锁定到了许崇,一边的血岚对着随兵指了指列队中一个壮硕男人,几人便上前将其拖拽而出。随着男子的惨叫,和身体的干瘪,血岚微凹的脸颊逐渐变得红润,面容和身形也逐渐恢复饱满正常。
刕雪千门看着咬牙切齿,小声骂咧道:“畜牲。”
血岚的耳朵却在这时摆动察觉,一个飞爪便勾了上来,刕雪千门见状不妙,拔剑防守,飞爪旋转缠捆剑上,一把便把刕雪千门拉到了跟前。石象这才反应过来,“刕雪千门!”说罢,便挥动象杵。
刕雪千门弃剑,点地腾空,身轻如燕地后身翻跳于石象身后,在空中一脚刺踢其后脑,石象不稳平衡,跌跌撞撞向血岚扑去。“收,”刕雪千门将剑幻化烟云重聚身后,阳光下数道寒光返现,数不胜数的利剑,悬浮在刕雪千门的身后,刺眼可畏,“秋风百鸟归,大雁落魂飞。雁秋•百剑宴!”
众剑如同雁鸟归飞的队伍一般,俯冲而下。血岚向一边转身闪过撞来的石象,手臂青筋暴起,双目翻的血红,单跪在地,右手伸出利爪,深深扎根入地面,大喝一声:“血掩!”血流如潮水一般从地面涌出,龟裂开的地缝中喷射出刺眼的血红,剑刃一把把穿过血色屏障被弹散成烟。
血障消散,血岚脸色发白,肉眼可见的消瘦。石象稳住脚步回头甩出铁锁象首,刕雪千门横剑格挡,强大的冲击力将刕雪千门顶到墙上,激起层层尘浪,干咳了几声。
血岚喝令:“上。”
身后的卫兵拔刀相向,浪涛般涌向身陷囹圄的刕雪千门,血岚一把抓过一个冲锋的卫兵,按在地上一口啃咬其颈,伴随着惨叫吮吸一阵,直至挣扎的声音淡无,血岚又恢复了气色,将干瘪的尸体抛掷一边,又将双手插入地面。还未冲在前面的卫兵比肩接踵地停靠下来,“快快快撤!”
刕雪千门小臂搁剑,一人反顶六把弯刀,小退一步,扫颈割喉,血溅一地。
血岚是衣衫与头发凌空漂浮,虎牙生得锐利,瞳孔放大血光,同走火入魔一般,伴随着刺耳的兽音尖叫:“血潮!”
冲锋的士兵见此皆惊慌失措,向两边奔走,却无济于事被一同卷入血色潮水之中,肌肤萎缩褶皱,露骨破败,在骇人的呼救声中被淹没。“剑佑神域,”刕雪千门一剑分十,反射出微闪金光,围绕周身徘徊旋转,扭曲了眼前的空间,血潮涌动,被剑阵分流排散。
石象捶地扬起沙石,如同弹丸一般飞速弹闪,刕雪千门单手转剑搅碎飞石。眼前的风沙,一时间遮蔽了视野,烟沙云过,石象已突进眼前。重锤由高坠落,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刕雪千门提剑格挡,锤剑相碰,叮鸣刺耳震荡,却力不从心锤抵剑刃沉重的砸在左肩,刕雪千门口吐鲜血,身形被下压一寸,脚下的砖石龟裂开来,石象一脸得意地嘲讽道:“怎么,姓刕的,才过了多久?就这般无用了,你可别被我一锤砸扁了。”
刕雪千门双目闪过寒光,亮剑一闪,“踏雪,”瞬间闪现到石象身后。
血岚在一边旁观细细揣摩着其中的奥妙,“移形幻影的轻功吗?”
石象这才感受到身后一阵寒意,刕雪千门马步拔剑,血岚又抓住一名囚犯猛吸一口,身形又庞大了一圈,箭步闪动,预判刕雪千门的进攻轨迹。寒芒乍现,刕雪千门一剑横穿石象,夯实的后背顿时被划斩露骨,双膝跪地,仅存用瘫软的双手支撑着沉重的身体。
空中鲜血飞溅,却不只是石象的伤痕所致。刕雪千门的左臂被划开六寸血痕,“什么?”回头望去,血岚身后逐渐扩展出一双血翅,若隐若现。
“哈哈哈哈哈,”血岚舌头勾舔着嘴角的残血,“上一次吮吸到如此强大的血液,还不知是多少年前了,你的鲜血将是是我增进的大补之物。”
刕雪千门撕开衣袖,简单的包扎住了伤口,“血蝠妖人,当时中土的精华狩猎者没有将你捉捕,桃之夭夭入了这百魔门,你就觉得能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你还真是死到临头的鸭子,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血岚双手的利爪逐渐增长,透着淡淡的鲜红,额头青筋暴起,踏碎地砖突现眼前。
刕雪千门将剑抛置于空,万千剑气包裹其外,金光闪烁,合成一柄耀眼巨剑,下坠时伴随着灼热的火光,如同凤凰陨落一般。血岚却丝毫不退,一口咬在刕雪千门右臂,贪婪地嗜血,身体也逐渐妖化,翅膀遮天蔽日,双掌伸出毛发,后腿曲折如同野兽一般撑破外衣,尖锐的虎牙也逐渐伸出嘴外,双目被赤色填满。刕雪千门强忍剧痛,引下巨剑,“降龙•聚凝杀。”
“啊!”血岚惨叫一声,尘土飞扬,震天动地的呼啸声吸引了前往金沙集市的马队。
蔡无需这才顿感不妙,“不好,是调虎离山,快回百魔门!”
石象艰难爬起,看着一边胆怯蜷缩一角的卫兵,怒喝一阵,“你们这帮酒囊饭袋是干什么吃的?如今刕雪千门已身负重伤,快给我上,放箭!”
“是,”卫兵展开架势,弓拔弩张。
石象双拳过首,蓄意轰拳,身后沙石扭动,沙丘遮天蔽日,如同群魔乱舞一般,摩擦的声响如同妖鬼的嘶吼,“轮回炼狱!”弦松弩射,箭矢与群沙将刕雪千门重重包围。
“吼——”白光撕开阴暗的沙尘,虎啸声直冲云霄,白虎显现出场,气势浩荡,惊煞旁人。石象也被其震慑而驻足不动,白虎一脚将石象拍按在地,叼起由铁索捆绑的所有囚犯,飞跃出墙,一路向血云泽狂奔。
血云泽——
白虎一吼,震断了众人的铁锁,“快走吧,别被百魔门的人发现了。”
几人抱拳致意,“大恩不言谢,日后如若刕大侠有难定当刀山火海,千里相助。”
“嗯。”几人四散离去,白虎一口叼起准备离开的许崇。
许崇顿时挣扎起来,“这是为何?我可没做对不起刕大侠的事情啊。”
白虎却不加以理会,径直向泽内奔去。不一会儿,便锁定的位置,一跃而入,解除白虎灵身。许崇安全落地,刕雪千门一个踉跄,瘫倒在了台阶上。
二日后——
刕雪千门在梦中满满都是师傅离开的背影,一阵惊醒,糊在额头上的湿毛巾脱落在地,一边不知熬了多久的月灵儿也随时被惊醒,承重的黑眼圈不知道是在这里照顾了多久。
月灵儿欣慰地笑着,递上了一边不知换了多少次的药碗,“刚才熬好的新药,快趁热喝了。”
刕雪千门一把抱住了月灵儿,心脏的跳动如此相近,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得,跳动声逐渐合一,寂静的只剩二人的喘息声。刕雪千门微弱地声音轻轻诉说道:“让你受苦了,我们回家。”
月灵儿顿时热泪涌出,梨花带泪,小声的抽泣,将这一路的波折在这一刻都融入了泪水之中,“好……我们回家……”
“师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传来,二人看向木门,王处真一路小跑而来,“师傅,月娘。”
刕雪千门一把抱住了王处真,千言万语在此刻汇聚在三人之间,温馨而真实。
许文昌推门而入,看着叙旧的三人,不想加以打扰,刕雪千门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许文昌,“许药师,多谢了。”
“是我要谢谢你,”许文昌欲言又止。
刕雪千门又怎会看不出,“许药师,如若有事但说无妨,不必在意的。”
“这娃娃身上的毒性还未完全清除,虽说入毒不深,可是他的身子本来便是体弱多病的。需要三年的精心护理,时间一到,就算是痊愈也怕会变成一个药罐子。”
刕雪千门将一脸疑惑地王处真抱到床边,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询问道:“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样的结果吗?”
“不是没有,只是……”
月灵儿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道:“什么?”
许文昌长叹一气,“需要一种可以护佑五脏六腑的内功法宝,正是你们冥魂山界的冥魂翡。可是我听说这几年门派内战不断,你又这么些年没有回山,而只有长老和掌门亲传弟子才能得到冥魂翡,如果你回山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恐怕不止三年这么好解决的了。”
刕雪千门看着衣袖中破碎的冥魂翡,运功催动却久久不起作用。月灵儿看着一脸闷急的刕雪千门,一同陷入了艰难的选择之中,刕雪千门看着幼小的王处真,感叹道:“本来我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自己上山去面对群龙无首的局面,看来是要天命所指。只有我当上掌门,你便是我坐下第一亲传弟子,我们……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