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51、催化

吴邪拎了一袋药、盐水袋和针头回房间就看到张起灵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他放下袋子，走到张起灵身边，“小哥？怎么了？”

听到他声音，张起灵将头从手里抬起来，略显茫然地看着他。

这个神情触动了吴邪。他看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的张起灵，将手里的袋子递到他面前，“这药药性烈，以前不敢打，一打心脏就难受。也不敢叫谁陪着。爹娘二叔都老了，见不得我这样，别人，不放心。”

张起灵一愣。吴邪将塑料袋往前递了一点，“会不会扎针？”

张起灵点点头。

“那好，今天打两支药，我可能会睡个一天。这药有副作用，要是我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没准还得你给我背医院去。”吴邪用打趣的口吻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看着别打空就成了。”

张起灵接过塑料袋打开来看，这次的药都有贴标签，看样子都是正规厂家生产出来的。

“这是我医生拿过来的。原本要去医院打，以前都是单独整个病房，中途不睡着，我自己挺挺就过来了。”

张起灵慢慢弄懂了吴邪话里的意思。

吴邪让他来照顾他。

吴邪并没有再次离开。

吴邪相信他。

认知回放，冲击着张起灵。失落与茫然很快就被眼前人投下的阴影所填平覆盖。他浑身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这股暖流带来生命的力量。

这股暖流吴邪曾不止一次传递给他过。对生的渴望，对人世的留恋。

事到如今，吴邪被病痛与重任所折磨，却仍能给张起灵带来如此力量，这种力量并不热烈，但却经过时间与世事的磨砺过后沉淀下来，沉稳而有力。

也极其地接近于张起灵曾带给吴邪的感觉。

他站起来，让吴邪躺到床上，吴邪跟他研究了医生的嘱托，找到了打药的顺序，两人一起把药摇匀，注射进针头拍掉空气，再扎进盐水袋。等张起灵要把盐水的针头往吴邪手上戳，吴邪抓住了他，“要不然还是我来吧。”

张起灵摇摇头，他上了酒精碘酒，拍了拍吴邪的手背，吴邪手像是干过力气活的工地工人，青筋爆出，和张起灵印象中的不一样。

扎了针，将盐水袋子挂在立式衣架上，吴邪便闭上了眼睛。张起灵帮他盖了被子，然后跪坐在床头边，用手捂着吴邪打吊针的手。

这手很快就凉了，一摸吴邪的额头也发凉，不一会儿呼吸就粗重起来，就知道这药是伤人的。吴邪一开始闭眼只是闭目养神，睫毛还动着，不一会儿就静止了，只是眉头皱着，张起灵用另一只手去探吴邪的胸膛，心跳的不规律，他不敢放手，就那么做着筋骨虚放在吴邪胸膛上。

他慢慢摩挲着吴邪打针那只手针头的周围，一圈一圈，可以缓解疼痛，也能暖和手。张起灵忍不住将脑袋埋在吴邪身边，嗅着他的气息，吴邪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药味，不像是中药。张起灵意识到那可能是用来治疗帕金森或者抑郁症的药，在被吴邪催情时，反而没闻出来。如今心境平了，感受着吴邪的温度，那种独特的气息才散发出来。

他猛然想起了禁婆。人发出异于普通人的味道，不管是香气还是药味，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他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这么靠近吴邪究竟是不是件好事。他不想逼吴邪，也更不可能就这么听吴邪的劝告原理吴邪，再一次留他在原地。他自信满满，想要将让的心意传递给吴邪，但他不知道，吴邪还有没有那个时间河精力。

打药的过程很缓慢，却让张起灵多了不少时间静下心来思考。因为吴邪就在身边，被他攥在手心里，他的温度能够温暖吴邪，所以他能够冷静并且安定下来，而不是盲目地猜测。

打药是痛苦的，吴邪今天却选择了与张起灵共同面对，甚至直言不讳地表现出了某种依赖之情，张起灵却并不能因此而放心。这和吴邪之前的表现并不相符，不能简单地认为他的心意已经传递给了吴邪，并让吴邪回心转意。

张起灵只能认为，吴邪做出的决定重大到让吴邪可以选择放下其余琐事，选择仍凭自己心意活一回。而这通常有不祥的，回光返照的意味。因为张起灵曾放任自己这样做过，他再去青铜门前选择先与吴邪告别，所以他能尝得出来放下与放弃，两者间滋味的区别。

与其说吴邪这是信任他，倒不如说，吴邪是在反过来宽慰因为不知情而内心无措的张起灵。因为吴邪自己，曾是那个无措的，被留下的人。

于是渐渐的，随着吴邪安静不设防地沉睡，张起灵的心脏反而冷了下来。

到底是什么。

他怎样才能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