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上的事他从来没含糊过,
哪怕是,女装。
少年含着浅笑的眉眼冷若冰霜,暗淡喑沉的眼眸下唇角激起微微的弧,苍白的颜色把笑容渲染得更像一轮皓白弦月
没什么比把头发用红绸绳扎起来让他更像个女孩子,银雪一般的长发搭点妖艳的殷红,像捧于祂掌中的一束精美赠礼
他歪歪脑袋,轻提着一端的唇与定格在稍掀开的贝齿像是咀嚼镜子里的容颜,与自己面庞相映的一副容颜
暖风从右边的窗里吹来,流着看不见的涟漪,
碎发,碎发闻风而乘起,如同琉璃碎一般在黛眉与凤眸之上悠漾,盈盈的斜丝像雪一般晶莹透亮,发丝皆指左,
风的撩拨把向右侧目的动作烘衬得异样温柔,澄眸似波,如伴春暖秋凉,三生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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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孩子小啜了一口杯盏里的清茶,二指宽的红绸在发束高悬的脑后扎得像某种花招摇的丝瓣,妖美,艳目
她提着莲步袅袅而上的时候,少年已经玩着茶杯恭候多时了。关门谢客的镂顶轩楼上只有他们两个,夏安兰捧着热烟袅袅的薄瓷杯,原本懒散的杏目绷着,双唇遮掩不住惊讶一般微微张开
夏安兰“对……对不起,”
在对方开口之前,她磕磕绊绊地解释和道歉,
夏安兰“我不知道劳您出来一趟会这么繁琐……”
元歌“工作任务,习惯了,”
少年抬抬眸,神色如打着哈欠的猫儿一样慵懒
元歌“女装不是我的个人意愿,只要夏大小姐不误会,其他人无关紧要。”
夏安兰“怎么会,”
夏安兰掩唇轻笑,打量着这个言语随意却不减半分风雅的少年
夏安兰“倘若救活了我妹妹,怎么算你也是有恩于夏家,”
夏安兰“恩人的话,我怎么能认错呢。”
缎带搭在膝盖,目光上下,说不清是男子还是女子装束短衣被云勾束带扎进缟裳,清白一泄,薄料飘然若柳,风月舞兮。他腰饰子珮,珮用拧青的绳结挽着,悠然荡然
这一身与少年再融洽不过了
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把入俗的简单穿着变得清爽宜人,同时也让她确认这孩子给人的感觉绝不是第一次在她的记忆里留痕。他安静,沉稳,像书卷坠入岁月的水底,整条忘川都被染上古老而神秘的韵味
夏安兰“现在告诉我结果,”
元歌“你的四小姐回来了。”
睫羽滑动,平淡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元歌垂眸耍着饮干净的茶杯,像玩着一只遍身青羽的雏鸟,漫不经心,窗子一关,花清鸟鸣的轩楼就好像被他带进一支怡然慢流的时间
元歌“拜托,”
元歌“把你的刀藏严实点,否则那边随时有人能让她回地底下,”
手指尖微风缭绕,对面人的袖口又没缝扣子,想看到她藏的什么都容易得很
少女垂首,明眸暗笑,眼里并没有丝毫慌张
被看出来的话,只是有点遗憾而已
夏安兰卷好隐匿在袖子里的绢布与匕首在阳光的探照下显得苍白而无力,少年也许早把她用在修理下人的狠招都了解个遍,
但他什么都没带,除了一脸从容和她迫求的消息。少年既没让她见识到那个古老家族里和秘术一起锁起的防御暗器,也没有任何区别于周遭尘俗的东西,包括他的衣服,也是不远市井上再常见不过的一种
夏安兰“……好眼力。”
元歌“是你捏着衣袖的动作太僵了。”
衣袂翩动,茶杯吞入袖笼,
元歌“大小姐,你唯一能从家里拿出来给我的报酬是银两,但你清楚,你请的人根本就不缺银子,”
元歌“所以别耍花招,也别想着试探我。”
夏安兰“抱歉,”
夏安兰抿嘴笑笑,口脂的红颜色使人忍不住想一品芳泽
青丝结成锦缎一般的长瀑,一根缎绳把长发末尾系在后肩,缀上漂亮的琉璃珠
只是抿了红纸的少女相貌清丽,五官玲珑,未施脂粉的肌肤白皙水透,吹弹可破;她双手交叠宛若一对衔翼的白燕,说话柔声细语,谈吐有度,内外算来都是个标准的美人,
可惜了,少年啧啧叹惋,再美也在俗尘里
也许夏家最后会有人在古老的道义里有所顿悟,不过不会是她,长的再好看也没用。
夏安兰“作为女子,我也就这一招能用。”
元歌“呵……可有些事一做是一套,停手就只剩败露,”
闪烁的眸光透出他隐秘所指,少女解读和咀嚼着,只以人畜无害的轻笑回应
元歌“告辞,大小姐。”
刚刚被他收入袖笼的小瓷杯拍在桌面,片刻,孤高的轩楼顶层只剩她一人
碎影从手指的缝隙流过,区别不开一把平常的迷沙
夏安兰“再会…我们会再见的。”
杏眼微仄,乌睫长长,在眼眸投下黑暗的阴影
转动青丝修饰的项上首,脑畔的木珠发出簌簌轻响,悦耳动人
元歌,我知道你,你刻意略过也没用
那些东西你越想藏我就越想探明。被世人遗忘的机关之术,我渴望学到手的,我赌你知道
少年毫不避讳地把传送法术用在她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连屋子里剩余的茶香也被沁风换洗,在风的抚摸里,只剩她一人挽着手,镇着满堂清寂
他那深邃若寒渊一般的眼睛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很美,阳光也无法到达那双眸瞳深处,
唯有不可轻易刺探的秘密才会激起人疯狂的向往。血液在身体里调集,狂涌,白底的花鞋虽一步未挪,她全身却是那种投入生死大局一般地尖刺兴奋,心口的律动不由得染上一股麻痛的滚烫
夏安兰“我……很期待。”
话语嚼字而出,轻渺而抹不去威胁的意味
也许她刚有幸一睹的就是魔道家族的魅力,强大的精神力,在生与死之间练就的冷酷与安然。他们在人们避讳不及的地方操弄古传的技法,遵循古老的密道,
追求不为人知的神圣彼岸
夏安兰心知肚明,自己到底把妹妹安栀交到了什么人手里。
这帮人,这帮复活了巫医和禁术的魔道残党……对于夏家,一个蹈着家业和家法的权贵之族,世代为君王和朝廷效力的官宦大家,
不仅不可联袂,甚至是他们在密谋灭门的对象……
这个穿梭于阴阳之间的神秘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