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团子（一）

洞中不知岁月长。一日接到三哥的书信，信中写到三嫂已为他添得一儿，乃是同我一般的九尾白狐狸，甚是白雪可爱，现如今正好一周岁打算办一场周岁酒。掐指算来，离三哥上回来我狐狸洞已有两个甲子了，看到信尾还写到上年他那处的果树结果甚多，酿了不少美酒，心中不由念动。

　　唤来迷谷取了迷谷树桠，细细交代一番，带上一些小凤九儿时爱物，便往三哥的府邸东荒殷园赶去。

　　我的眼疾经这些年调养，已养得除却极强光芒，平日已无大碍。戴上白绫，一路上但见祥云朵朵，金芒阵阵，甚是瑰丽。正边行边赏景之时，一股妖气冲天而来。我定神一看，方知自己不知不觉竟行至了俊疾山。

　　彼时我还是司音，常协同众师兄来此处赏日出。那时此山颇为清明，连个小妖都奉欠，现如今竟会有如此浓烈的妖气？可见世道不同，妖心不古呀！

　　待我降下云头，方见一硕大蛇妖吐着猩红的信子，张着大口正要往一着绿衣的小儿咬去，想是要生吞了他。小儿虽有法术，但终究有限，难以抵挡蛇妖那数万年的修行，眼看那信子已堪堪扫到小儿的绿衣。

　　我本想使个定身诀，但不知怎地玉清昆仑扇就已在手，刚想扇动。那蛇妖似是感受了本上神，调头望向我，蛇眼看到我手中之扇，身子颤了颤，竟恭恭敬敬行起了礼。不想本上神竟神武至此，倘若墨渊得知，定会老怀欣慰。

　　看那蛇妖如此礼数，阿娘说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我倒也不好赶尽杀绝，挥手示意蛇妖离去。

　　我本想就此离去，但看那绿衣小儿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身子一动未动。那小儿年纪虽小，但通身仙气颇纯，又见他白白圆圆让人不由想到糯米团子。想是那蛇妖见到如此纯净的仙气，便动了想吞了他滋补的心，不想让本上神遇见了。我此番若走了，怕是又出现什么幺蛾子，日行一善吧！

　　想他此番定是惊吓不少，又怕自己白绫覆面的模样使他惊上加惊，好在俊疾山上草木繁盛，便收回白绫，上前柔声道：“这位小友，府邸何处？家中可有大人？”我已经做好了送佛送到西的打算。

　　但我万万没想到那团子的回答。他突然抱住本上神的腿，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娘亲，娘亲，你怎么不记得阿离了。我是你的儿子呀！我的名字都是娘亲起的，你的府邸在何处，便是我的家呀！”

　　我不由一时石化，想本上神在漫长地神仙生涯中虽有几朵烂桃花，但却仍是黄花神仙，哪来的儿子？

　　可那绿衣团子一手死死抓住我的腿不放，一手胡乱地擤了把鼻涕顺手把他的眼泪、鼻涕往我的衣上擦去，口中兀自娘亲不绝。此番情景任谁来看，都是我干了抛夫弃子之勾当，现让儿子抓了个正形。

　　想着若是扳开他的手，他那小胳膊小手怕他受伤，自己不知长了他多少辈，往后若是传出此事，难免要让四哥耻笑。看他如此情形激动万分，怕是不会持久，毕竟此番行为颇费力气，便努力保持一丝微笑，静待那小儿力竭之时。

　　可我尚未等到小儿安静，身后来了一人。他突然欢快地对我身后之人道：“父君，快来！阿离找到娘亲了，别让她离开我们。”

我心中一松，既然团子的阿爹来了，此事终可了了，而且团子唤的是父君，想必也是一方之主，必会明事理。

　　身后的男子身形似是一顿，半晌轻轻道：“素素？”

　　既唤素素，本上神曾被人唤过司音、十七、小五、浅浅，实是未曾被人唤过素素，确认了他们乃认错了人，努力保持微笑回头对那男子道：“这位仙友怕是认错人了。”

　　待看清那男子脸庞，心中不由大怔，此人面貌酷似我的授业恩师战神墨渊。若不是墨渊的仙体此时好端端地在我的炎华洞内安置，折颜曾跟我讲过象墨渊这样的上神绝不会重新投胎转世，倘他能似笑非笑地唤我一声小十七，此刻我早已扑上去了。

　　可是他口中唤的是素素，再细细端详此人，虽面貌酷似，但神情却略有不同。墨渊一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当年若水河畔大战时，也不见他带有烟火气。此人通身贵气虽看着表情淡定，但似乎沾染了一丝红尘。

　　那人见我回头，也细细打量了我一番，在看到我脸时似乎有一丝失望。甚好，此人定认出我不是那什么素素。待他目光扫到我手中的玉清昆仑扇，脸色忽然阴晴不定起来。

　　我暗道糟糕，方才被那团子缠住，竟忘了收回此扇。看那人似乎对玉清昆仑扇有所了解，想那扇乃是墨渊上神赐予他的十七徒弟司音之法器，此刻却在我手中，若要解释必得费一番唇舌。

　　我不动声色地想要收回此扇，哪知那男子立刻道：“不知上神手中之扇可是玉清昆仑扇？”

　　我干笑两声，决定来个死不承认，反正他一个男神总不会欺身上前跟一位女神纠缠，便道：“此扇并不是什么玉清昆仑扇，乃是我自练的法器。想那玉清昆仑扇乃是昆仑虚之物，法力颇大，据传在墨渊弟子司音手中，现今他二人双双归隐，令人神往地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