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故事,若是放在小说里,主角最终必定会逆风翻盘,大结局圆满。可是现实毕竟是现实,哪有那么多绝地而生的反转?
更多的是这些决定背后,人生的沉没成本啊。
舞者的黄金年龄如此短暂,而号锡为了这个比赛,硬生生地浪费了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他也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每当筋疲力尽地躺在舞蹈房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这个倾注了他全部青春和光阴的地方……
他又觉得,也许自己再咬咬牙,一切就可以圆满了。
一阵秋风吹来,街道旁的法国梧桐树影婆娑,漫天金色的枯叶摇曳而落。
号锡停下了脚步,转向身旁的阿米:
号锡其实遇见你的那天,我的搭档在练舞时扭伤了脚。医生说,他至少四五个月不能跳舞,这等于直接宣判了我的失败。总决赛有个双人舞的环节,也是我每一次,失分最多的环节。为了今年的比赛,我特意多花了小半年时间筹备这支舞,也找到了最适合它的搭档……结果呢?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号锡那天我坐在舞蹈房的角落里,不知道坐了多久,也没注意天早已黑了。我想,这也许是上天的惩罚吧,这几年我如此任性,其实……真的对不起很多人。我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可是……都已经……
阿米难过地看着他。
她清晰地看到了号锡背上那块叫做“完美”的巨石,令他承担了太多原本不该有的压力。从小,它或许是攀上顶峰的倚靠和助力;可一路以来,却早已渐渐变成了阻碍。不知不觉中,号锡已经背负着它走了太远……
远到若是此刻放下,来时的汗水和心血,都将变成一场笑话。
阿米深吸了一口气,仰着头大声说道:
阿米有什么对的错的?你看,你学兽医专业不是也很开心吗?这三年也并不是浪费时间呀!人生嘛,不就是在等待死亡的路上无聊了,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吗?得失什么的,本来就是盖棺才能定论嘛,说不定等你一百岁的时候啊,回头想想,忽然发现——欸?这三年原来是最有意思的三年呢!也有这种可能的哦!
她边说边手舞足蹈着,生怕号锡不相信似的卖力比划。
号锡“噗嗤”一下笑了,说道:
号锡嗯!你说得对,我现在想开啦!你还记得,那天你练那个动作摔了很多次,然后躺在地板上自言自语吗?你说‘人生不就是这样吗……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我啊,看着一个跳舞跳得乱七八糟的人,连方法都是错的,根本不可能完成那支舞……可她就这么摔啊、摔啊,摔到最后,一点进步也没有,竟然还莫名其妙地说服了自己?哈哈哈,我忽然觉得,这样的人生,比我的要快乐很多……竟然也跟着释怀了。
阿米啊?
阿米震惊道,
阿米我、我说了这个?你……你是因为这个,才教我跳舞的?怪不得……我就说为啥好端端的,大神主动送上门来教我呢……
号锡对呀!
号锡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号锡我看你那么想跳好,希望这个解开我心结的菜鸟,自己也能更开心嘛。不过呢,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们阿米的话这么有深意,虽然我对冠军不再执念了,但你说的对,既然努力过,就不轻易放弃,尽力了就不会遗憾。
阿米好了好了……
阿米脸红道,
阿米我这什么也没干,就瞎扯了两句,都快被你夸成苏格拉底了……太夸张了啦!
号锡不夸张。
号锡垂眸道,
号锡你没见过我前几年的样子。所以,我之前才说,和你朝夕相处的这段日子,对我的人生真的很重要。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阿米再一次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她忽然想起那个男生给自己打电话时,说她是号锡的紧急联系人……
被信任、被依赖的感觉固然很好,可……可自己实在是没做什么值得他如此相待的事啊!
阿米的心里沉甸甸的,她第一次因为别人的重视而感到不安。这是一种,“德不配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