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站在老师身边,看见穿着学士服的泰亨走回了同学们中间,开始拍照。
严肃的、搞笑的、扔学士帽的……每一种表情,他做起来都那么帅气,那么具有感染力,一如初见般惊为天人,仿佛生而为镜头存在一样。
可是不知为何,阿米隐隐觉得,他似乎和过去有哪里不一样了。
拍完照,泰亨带她来到了男生宿舍。
泰亨你在我宿舍换衣服吧,我们宿舍其他人已经找到工作,不住这了。最近毕业季,外人也可以进的。
他拉上窗帘,从衣橱里找出一件篮球服。
泰亨这件很长,你应该能当裙子穿,可以吗?
阿米哦……好。
泰亨嗯。
泰亨点点头,转身走出宿舍,关上了门。
阿米默默地穿好了衣服,打开门后,泰亨看了她一眼道:
泰亨头发还是湿的,我帮你吹干吧。
阿米好。
吹风机的响声充斥着狭小的宿舍,阿米感到一只修长的手仔细而温柔地揉着她的短发,很快就吹干了。
接着,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泰亨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准备将阿米换下的湿衣服叠好往里放。阿米连忙伸手要拿,脸有些发烫道:
阿米我来吧我来吧……对了,还没恭喜你顺利毕业呢……工作定了吗?
泰亨还是我来吧。
泰亨一边叠着衣服,一边说道:
泰亨我打算回老家。奶奶去世了,我想回去照顾爷爷。
他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若是不了解他的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然而阿米却僵在了原地,心脏仿佛忽然被一双巨大的手捏紧,一阵窒息地疼。
她清楚地记得,泰亨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每次拿到奖学金,他总会先打电话给他们报喜,再寄好多吃的用的回去;他从没考虑过读研,一心想着早点工作,早点赚很多钱让他们享福。
阿米泰亨啊……
阿米艰难地开了口,泪水瞬间滚落了下来。
泰亨转过身来,静静注视了她片刻,轻声道:
泰亨你怎么变得爱哭了。
他抬手拭去阿米脸上的泪珠,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嘴角勾起一个劝慰的微笑。
泰亨别哭啦,我已经没事了。
阿米怔怔地看着他,她终于知道,泰亨哪里变了。
——他从一个爱闹爱撒娇的孩子,变成了把喜怒哀乐藏在心底的大人。
泰亨你……不戴那条项链了。
泰亨的目光落在了阿米的颈间。
阿米嗯。那天之后……我就不戴了。其实之前戴着,也只是因为戴了好几年,变成习惯了而已……
泰亨的眼中闪过一道讶异的光,继而又恢复了沉静。喃喃道:
泰亨是这样……
他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泰亨我那时候太自以为是了……对不起。
阿米想问什么,终究没有问出口。有些答案,错过了时光,也就失去了意义。
阿米没事……都过去了。
泰亨嗯,都过去了。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大学时光,这么好的……
他望向阿米的眼神中,含着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最终,也没有说完这句话。
那天,他们第一次手牵手走过梧桐大道,去食堂吃汉堡,去图书馆自习,去操场打篮球。
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被其他人的视线环绕着,被窃窃私语包围着,可泰亨不在意,阿米也不在意。
傍晚,泰亨送阿米来到了火车站,她要回包头市了。人来人往的候车室里,“检票”的绿灯亮起时,阿米松开了泰亨的手。
阿米有机会……来包头玩的话,我请你吃饭。
泰亨嗯,一定。
阿米那……再见了。
泰亨嗯,保重。
阿米故作轻松地咧嘴一笑,没有看泰亨最后一眼,迅速地压低了帽檐,挤入人群之中。她的手忽然又被拉住,转过身,正对上泰亨深邃的垂眸。
泰亨阿米,别哭。
他低低地在阿米耳边说道,与此同时,阿米的泪水刚好顺着脸颊滚落在衣襟上。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叫学姐,而是叫了她的名字。
泰亨阿米……
泰亨几近呓语地重复了几次,指腹留恋地在她的手背上滑过,最终缓缓道:
泰亨保重。
说罢,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阿米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挤入了人群。很快,便消失在了泰亨的视线中。
泰亨走出车站时,夕阳正热烈地燃烧着,染红了天边大片的晚霞。
他拿出手机,在微信里翻了许久,找到了很久以前,未曾发出的一条消息。打开之后,手指在屏幕上方停了几秒,轻轻点在了“删除”上。
泰亨「智旻学长,非常抱歉,我不能继续帮你照顾阿米了。如果可以的话……今后,我希望只为了我自己,留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