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亨没事。
泰亨的声音从喉间响起,沿着胸腔的起伏震动,闷闷地传到阿米耳中。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听到过对方的声音,在黑暗中如梦如呓,流淌在被柔软羽绒服包裹住的、泰亨独有的温暖气息里。
阿米不说话了,她努力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在滚烫到即将烧熟的脸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口道:
阿米人走了吗……?
泰亨停顿了须臾,茫然道:
泰亨什么人?
阿米就是走过来的——
阿米忽然反应了过来,一下子从羽绒服里探出脑袋。
阿米哦!没有人是不是?你刚才骗我!
泰亨啊……人啊!有、有的!
泰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胡乱指向远处。
泰亨你说人啊,有的有的!
阿米干嘛骗我?
阿米的脸色沉了下来。
阿米你总这样……
泰亨我错了我错了……学姐别生气啊……
泰亨见她不高兴了,扯了扯她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阿米你别这样了!
一见他这副表情,阿米似乎更生气了,使劲抽回了衣角。
阿米要撒娇,去冲别的女孩子撒啊?不是有那么多追你的女孩子吗?刚才也是,要不是你说话……就、就、就那样说话,我也不会条件反射地一退,你也不会撞到墙上!你到底……到底……
她说不下去了,扭过了头,没看到泰亨黯淡下来的神色。
泰亨似是想说什么,张了几次口,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末了,低声道:
泰亨好,都听你的……学姐,我不乱开玩笑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周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阿米渐渐冷静了下来,轻声道:
阿米算了……泰亨,我其实……其实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找我。你不用总装作很关心我的样子,真的……那样你也很累吧。
泰亨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她,迟疑道:
泰亨你、你说什么?
阿米这个。
阿米指了指颈间的项链。
阿米你见过它的另一半,对吗?
泰亨的脸色刷地变了。
阿米幽幽地说道:
阿米我猜,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你就认出这条项链了吧……上个月一次活动,我偶然遇见了你的高中校友,他告诉我,你曾去伦敦舞蹈学院当过半年交换生。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你的课业和活动都那么忙,为什么再累都要挤出时间来找我?有时候,你明明累的不行了,还非要陪我上自习,一进教室就睡着了……明明是众星捧月的校草,却对一个掉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女生这么上心,为什么啊?
她抬起头来。
阿米泰亨啊……是智旻拜托你照顾我的吧。
阿米和缓地说完了这一长段话,没有半点激烈的情绪,也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倒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说罢,她平静地看着泰亨,似乎在等一个早就知道、却还是要听他亲口说出的答案。
泰亨的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难过,他蹙着眉,嘴唇紧抿得失去了颜色,十指用力地交扣在面前。低声道:
泰亨学姐,你别……别这么说自己……我其实……我……
阿米不就是这样么?
阿米迅速地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睛。
阿米不是因为智旻,那天开学之后,我们根本就不会再见第二面吧?你为什么和我做朋友……你自己不清楚吗?
泰亨闻言一怔,半晌,轻轻说了句“对不起”,低下了头。
阿米失望地看着他,她多么希望他能解释几句,可是没有。
阿米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轻笑,站起身,说道:
阿米好……我明白了。替我谢谢智旻,他不欠我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一个人很好。抱歉,我早就知道了真相,却还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今后……不会打扰你了。
说罢,独自走了出去。
她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图书馆里,直到走完那条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身后依旧静如死水。
泰亨倚在墙边,默默地看着阿米的背影最后消失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他的手机传来了震动,打开一看,是一条新消息:
智旻泰亨啊,出考研分数了吗?阿米考的怎么样?万一没考好,你千万不要说没关系之类的话哦,她听到反而会哭的,带她去吃她最喜欢的草莓慕斯就好,拜托了……泰亨啊,这么久以来真的太麻烦你了……对了,你不是喜欢跳舞吗,等我回国一定把毕生所学全教给你,教多久都行!
泰亨的手指停留在回复的选项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手机的屏幕亮了很久很久,直到一滴泪,砸在了“喜欢”两个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