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像戛然而止的烂尾一样，姜渝不见柯年，已经许多许多年。

她大学毕业之后凭借家里的人脉关系和学校里面导师的照顾，成功进入了冀城第一人民医院的神经内科实习，随后的工作八年余里，也在继续读研，进修。

顺风顺水的工作生活里，再也没有似从前那般的波澜，也逐渐养成了她理性淡漠的性格。

连她的同事都会经常讨论，姜医生这个人啊，就好像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

或许再形象一点的话，应当加一点茉莉香。

——

最近有意躲着家里安排的相亲，姜渝总是在办公室待到很晚。

冀城十年间的发展迅速，姜渝开车回家的路上不禁想着，她不是没有回去找过柯年，高考之前被家里看得紧，考完之后悄悄去了，没有见到人。

听邻里邻居说，是辍学之后去外市打工了。

后来录取到大学之后，便渐渐淡了联系。

在校时生活充斥着学习，后来又满是工作。

她清楚家里并非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人脉，只有自己把握住机会，才能有所成就。

虽然她并不清楚学习和工作有所成就的意义是什么，但生活本来就不是一定要有意义，家里人给她选的路，总不是会错的。

况且，治病救人，也是她喜欢的工作。

——

姜渝住的小区附近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警笛声在耳边久久难以消散，她下车之后锁了车门，无意间瞥见了旁边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敏锐察觉到了是血腥味，下一秒被金属志的坚硬物体抵住了后腰。

是枪……

她的大脑迅速运转，下意识地顿住了转钥匙的手，双手举起来。

“打开。”耳后带着冷冽感的声音似乎气息并不稳定，像是有些虚弱。

姜渝镇定着，继续扭动钥匙，打开了门。

进了门，身后的人依旧没有松开，直倒她关上门，客厅里灯没有打开。

身后的声音再次想起。

“好久不见，姜医生。”

随后身后的人顺手打开了灯，枪也被拿开了，她立刻转过身。

瞬间愣住了。

“柯……柯年。”她的声音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刚才被枪威胁着的害怕，还是久别重逢的错愕，或者是带给她的惊吓。

——

把视角调换到柯年，他从来没有停止对姜渝的关注，虽然依旧自顾不暇，却还是在空闲下来的时间里，远远看着姜渝，看她高中毕业，看她去大学，然后实习，一步一步成为优秀的医生，到现在成为年轻的主任医师。

她的生活走得很顺利，在一步一步往上走，和自己不一样。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去打扰。

只是又害怕见不到她，失去仅有的联系。

所以选择偷偷注视。

本来日子也可以凑合着过，艰难些，不算什么。

可姑姑一家像附身在他身上的吸血虫一样，一点一点榨干了柯年所有的价值。

混乱，肮脏，辱骂，纠缠。

他要疯掉了。

一个还算熟悉的工头，告诉他有一件好差事，能拿到不少钱。

他认识了一群不错的朋友。

日子总算有了盼头，虽然工作量很大，环境很恶劣，却有不少钱。

直到后来，不断有工友检查出了肺病。

柯年开始意识到，这份工作在消磨什么。

难怪会有高于普通的价钱。

原来代价是生命。

他还好，他是个新来的，没有确诊。

但是他看到了好多人。

好多人都患上了肺病，却没有医院敢开出证明，他们因此无法获得赔偿，还要继续工作履约，这明明是职业病，他们却没有办法获得应有的权益保障，也没有被重视过，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和继续的压榨，下一批受害者。

越来越多不了解的人，会踏入这样的循环。

而患上这病的人，最终只会被拖死。

这难道是无解题吗

柯年不甘心，他钻空子找到了管事的人，把工友的病例拍在桌子上，想要讨个说法。

但事实是，他这个年轻人想法还是简单。

只要阶级存在，上层的人永远不会在乎下层人的死活。

柯年那时候意识到，他必须做些什么。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时，昔日好友已经弓着身子死去。

气火攻心吗，也许吧。

一把不算逼真的道具枪，一次不算完美的潜入，他来到了那个老板的家里，威胁着他，给予自己朋友家庭以及患病其他人的家里，应有的补偿和赔偿，他想逼着他签字。

想逼他，用他的知名度，告诉更多的人，真相是什么，还有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而这一切的实施，当然没有这么顺利。

他失手杀掉了那个人。

再然后，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