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晚上。
十点钟,我走进学校医务室。
毛雨辰坐在床边,看着在打点滴的林娅可。
我小声地说:“她睡着了啊?”
“是啊,都烧到四十度了。”毛雨辰说。
“好吧。”
我和毛雨辰用眼神交流着一切,然后我说:“我差不多回去啦。”
“好,去吧。”毛雨辰是住校生,他们还要上一节晚自习。
走出校门,门口的公路堵得水泄不通,骑自行车,骑电动车,走路回家的人潮流动着。
我骑上自行车,没走多久,就碰到了也在骑自行车回家的方舒桐。
方舒桐看了看我,清了清嗓,说:“你不是去医务室了吗?”
“你哭过?”我问。
“没有。”她刻意回避了我的目光。
“怎么啦?元旦晚会的节目没有准备好?被我坑了?”我问。
“没。”她略带一股哭腔。
“那是怎么了?算了,我不问了。”
“分手了。”
我没有说话,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王凯就是个渣男!”她似乎想吼出来,但是却因为本身是个弱女子,拿不出那一种残忍。
“怎么白天早上都还一起回家的嘛,晚上就分了。”我问。
我们一起转了一个弯,我提醒她说:“后面有车,小心点。”
方舒桐骑了靠边,说:“他太敷衍了,说好的事情根本不算话,而且也没有什么耐心,对我来说,我每天早上也经常等他,但是今天他多等了一会儿就不高兴了。”
“就因为这个事?”
“压死骆驼的永远都不是最后那一根稻草……”
“好吧,算了,不要哭了,感情这种东西,由不得人。”我说。
“没事,只是觉得这些年太不值了。”方舒桐说。
“你们在一起多久啊?”我问。
“两年。”
“啧。”我咂了一下嘴,心里寻思着一个在学校里面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什么都做的人为什么会和看起来纯洁无瑕的方舒桐在一起。
我接着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从小就认识。”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我心里寻思着。
一路聊了不少,我们到了要分开的路口,也就各走各的了。
后来晚上放学我都会遇到方舒桐,虽然不是刻意的谁等谁,但是说来也巧。
久而久之,她背着的粉红色迷彩书包便成了我在人群中辨认她的信号。
临近期末,气温越来越低,即使宜东在“春城”范围内,可仍然难以避免冬的寒冷。
一天晚上,我从后门回家,路过操场,操场上有点冷,冷风拂面而来,我赶紧拉起我的帽子。
我忽然听见周围有毛雨辰的声音,环顾四周一看,居然发现他和一个女生手拉手在从操场走向美术教室。
“喂!毛雨辰!”我喊他。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许子豪。你在干嘛?”
“回家啊?你怎么,你……”我指着他和他旁边的女生。
那女生转过头来,我大呼了一声:“卧槽!”
“哦,忘了和你说……”
毛雨辰刚要说,我又打断了他:“你们两个太快了吧!”
林娅可拉着毛雨辰的手,笑着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毛雨辰也笑着说:“改天和你详谈吧。”
我也笑了:“行行行,你们两个好好的哦!”
“好的好的,回家注意安全啊!”毛雨辰说。
“好。走了。”
其实我记得,在圣诞节那天,看毛雨辰对杨沫和林娅可两个人不同的态度,我就知道,要是毛雨辰脱单,肯定是和林娅可。
我一路骑着车回去,心里面想着,两个人也是奇妙地相遇了,又情投意合的在一起,真是浪漫。
元旦一过,很快到了寒假,期末考试我的成绩还是倒数,不过陈文希也说过,即使在文科网络班是倒数,去到普通班也可以鹤立鸡群。不过我可不是那种自甘堕落的人,我当然也希望自己能一直留在文科一班。可陈文希向学校领导询问我们网络班学生是否可以参加体育生培训也一只没有音讯,我也只好等着。
也还好如同陈文希说的,网络班的学生即使去到普通班,也是鹤立鸡群,所以我期末考试的成绩也算是年纪上前一百,也在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里。
小的时候很喜欢过年,因为我曾经的成绩从来不用担心,压岁钱自然少不了,可是今年却开始畏惧了过年走访亲戚,但年宴风波是不可避免的。
1月30日,正月初三。
外婆那边的亲戚袭来,妈妈有姊妹三个,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妈妈是他们那一辈最小的。
先来我家的是舅舅,他家有两个儿子,一个长我六岁,叫做何安,我叫他表哥,一个小我三岁,叫做何凡。
何凡看见我就叫我表哥,我应了他后也给何安叫表哥。
在一旁的外公外婆看了以后说:“老表兄弟几个在一起倒是好。”
舅舅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每句话都可以直接命中要害,他抬着茶杯看着我,眼神里那种深沉让我不敢对视,那是处事无数的证明,他说:“中考考的咋样呢?在哪里读呢?”
“中考还可以,在一中读。”我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
“尖子班还是普通班呢?我听着人家说在普通班读怕是整不成啊!”舅舅继续说。
“尖子班。文科。”我连同他第三个问题也回答了。
舅妈翻着白眼看着舅舅,说:“你怎么话有那么多?”
我此时是想问问何凡的成绩,但是在家宴上我还是谨慎一点,不然来路太明显了,这样反将他一军肯定会让爸妈生气,我也就没说话了。
这时姨妈她们一家来了。
“小姨。我给你买了一条围巾,小叔,这是给你带的西湖龙井茶……哦,舅舅也来了呀,这是给你的……舅妈,这是给你的……”这个走进客厅的大美女叫做何琳,是姨妈家的小女儿,长我六岁。以前《家有儿女》热播的时候,老妈就说何琳长得有些像夏雪,像杨紫,而我在她面前就更像是《家有儿女》里那个夏冰雹了。
此时的我和何安,何凡也都叫她表姐。何琳说:“小朋友们,我也给你们带了吃的。”
只比何琳小一天的何安也没有在意那么多,还是和我们一起吃起来。当然,许子杰也跑了出来,还摔了一跤,哭了起来。
弟弟的哭可谓是雪中送炭,把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暂时没有人问我成绩的事。
我帮着爸妈陆续把炒好的菜端到客厅的餐桌上。门口响起了电动车的声音。一个胡子拉渣,顶着油头,一身港风穿着风格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我,何安,何凡同时给他打招呼:“表哥。”
何琳说:“哥哥,怎么现在才来?”
“我骑着电动车来,又换了换衣服。”这个胡子拉碴的表哥说。
他叫做何刚,是姨妈的大儿子,也是我们小的这一辈中最大的,比我大十四岁,今年刚好三十岁,但还没有结婚。
老爸说:“好,人都来得差不多啦,大家吃饭啦!”
桌上摆着各种老爸老妈做的昆明美食,有汽锅鸡、吊烧烤鸭、炒饵块、凉拌蕨菜、老奶洋芋、春卷、酸菜猪脚……
种种美食加上碳酸饮料的加成,真的是有着说不出的爽。外公外婆和奶奶聊的非常开心,而舅舅他们也继续开始询问我的学习,就像是桌上的菜,之前的小麻花,绿豆糕,撒子等等,都只是开胃菜。
舅舅问:“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我夹了一点菜给老祖母。
“考了多少分?”舅妈问。
“语文101。”说完语文我就先打住了,等着他们再问,我再回答。
“数学呢?”姨妈问。
当我意识到在场的所有长辈都针对我不停地向我问问题时,我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今天他们是来我家做客,我是小一辈的主角。
“数学我记不得啦。不太好。”我镇定自若地扒了一嘴饭,心里面想着,我总不能把我数学考了二十几分说出来吧。我先把语文的一百多分摆出来,然后再说个不太好,这样也就可以给他们产生一种幻觉:我数学说不太好,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舅舅说:“还是可以的嘛!”
这时在一旁的外公外婆说:“子豪倒是学习好,从来不需要担心。”
我尴尬的笑了笑心里想:才怪,你们高估我了。
说着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我便问:“何凡今年读初中了吧?考得怎么样?”
何凡是一个小胖子,吃和游戏被他放在人生首位,他看着我苦笑说:“老表,怎么说着你又忽然转移到我这里?”
因为何凡经常来家里面找我,所以也见熟了何凡,我妈也问:“小凡有没有比以前进步了?”
何凡低着头说:“有点。”
“考得怎么样?”我又问。
“不好。”何凡说。
我继续发起进攻:“各科考了多少分?”
他低着头说:“三四十分。”
“哦,没事,加油,慢慢来!”我说。
我这么一开头,长辈们也开始问起我们这些后辈。
外婆问:“琳琳,你去年毕业以后是在哪工作啊?”
“洛阳。前几天出差,去了一趟杭州,所以带来一点龙井茶。”何琳说。
舅舅问:“那你现在是做什么?”
表姐说:“英语老师啊,兼职当翻译。”
我妈忽然就看着我说:“你看看你表姐,你就应该像她一样,好好的学学英语。”
我自己嘀咕着:“我就不可以像我自己吗?”
舅妈问:“何刚还没有谈一个女朋友吗?”
大表哥吃着菜说:“不急不急,现在有人选了,在处处看。”
姨妈说:“杂种啊!我们老的跟你急,你自己么还说不急。都三十老几了。”
大表哥没说话。我也知道这种话,姨妈自己说出来总比别人说出来好。
何刚和长辈们喝了一口酒,说:“何安,你最近在干嘛呢?”
何安说:“我八九月份是人体无用副组织群体切割师。”
何刚说:“剪头的?”
“嗯。”何安笑了起来。
“那最近呢?”
“做的多了,我还做过智能高端通讯设备表面高分子化合物线性处理师。”何安说。
何刚笑着说:“贴手机膜?”
外婆叹了一口气说:“何安不安啊~”
“刚哥,你呢?”我问。
“我在一家借贷公司做推销员。”何刚说。
“你这个怕是传销吧?”何安说。
“不是不是,是正规的公司。”何刚说。
我听着他们一个个说的非常激烈,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是,何刚问:“子豪。你是学什么啊?文科理科?”
“文科。”我说。
“小伙子读什么文科啊!读文科没出息,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转理科,赶紧转去理科读,你记住,文科男出来没前途。”何刚说。
何琳立即打断了他说:“你倒是管人家学什么。”
后来大家吃完饭,也就在我家客厅里面看电视,而我和何凡在我房间里面闲谈。
何凡说:“表哥,打不打游戏?”
“什么游戏啊?”我问。
“王者荣耀?”他反问我。
“不如外面打篮球去。”我说。
“走走走!打爆你!”他开始猖狂起来。
“行行行。”我爽朗地笑着,不和他计较什么。
“你信不信,今年还是金州勇士夺冠。”何凡说。
我抱起我的球和他一起走了出去,我说:“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今年勇士队可是多了杜兰特哦。”何凡说。
我笑了笑:“我相信詹姆斯。”
我们走了十多分钟后,就到了江边公园的篮球场。
球场上没人,我投进一颗球后,叹了口气说:“过年要应付这些长辈,真是不容易,不过看着你们一个个被质问,我也忍不住幸灾乐祸,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