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弯上弦月藏在朦胧的云层后面，薄薄的光落下来，与红灯笼交相辉映。灼灼烛火透过纸皮点燃了浓稠的黑色， 鹧鸪自树梢飞起，惊动了掩入云层的星辰。
姜言站在廊前，看着渐渐浓厚的云层，忽然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猫，单薄的肩膀瑟缩了一下。
待到远处钟声响起，已然过了午夜，她换好前几日就准备好的衣服，趁着夜色悄悄溜出青楼大门。她今天要按照原本的剧本去找一个人，然后借助他的力量替刘耀文改变既定的命运。
拐过三条街，沿着墙上镶嵌了一块红砖的地方往前走三百米，然后在路口右转，拐进所谓的“贫民区”……这里到处都是低矮的房屋，苟延残喘的乞丐贴着墙根休憩，看见有人来，却是连乞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眼珠微微一转，看得出来人还有一口气吊着。
姜言按照灵珠的指示转到了最里面也是最破旧的一栋小屋，这里暂时住着她要找的人——未来十几年战争过去，国民军战败，原本夏念该被一起处置，却因为之前卧底到锦城的共和军统领被顾怜救下来，人家念着旧情，甚至还替夏念找到了新的职位。
而现在，姜言要赶在顾怜之前，替刘耀文找好退路。
她伸手在破烂的木门上敲了敲，听里面没人应答，干脆心下一横走了进去——如果她没算错的话，现在杨漓刚从被攻破的南城退兵，路上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跟战友约定好之后一起在北都见面，现在只身一人以逃荒之名来到了锦城歇脚。
他原本是国民军的官员，后来在李守卫投向共和军的时候对自己原本信仰的东西产生了怀疑，最后决定跟李守军一起走。他这个人重情重义，若是现在施以恩惠，日后必定能得到报答。
姜言推门进去，果然看见蜷缩在角落的破棉被里，手里拿着一把砍刀，一脸戒备的杨漓。
杨漓“你是什么人？！”
姜言“之前镇守南城的军队，是怎么败的？”
姜言在赌。
她赌自己亮出底牌之后，杨漓会答应她的条件，提前推动叛变的剧情。
姜言“不都说地方官员需要以身殉职吗？杨守将私自离岗，要是让上面知道了，怕是要先拿你开刀。”
杨漓顿了一下，缓缓把砍刀放下，他的眼里不见一丝生气，宛如平静无波的古井，只有微微颤抖的语调暴露了他深藏在心底的怨愤：
杨漓“你只看见了城中百姓家破人亡，可曾顾及过我的家人？！为抵御外寇，我的爱人死于敌人刀下，她临死前叫我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我又岂能辜负了她？……政府高官随意克扣军饷，我只能变卖家产补贴军队，走投无路向乡绅借钱，竟无一人伸出援手！士兵沾染了烟瘾，纵然我有心整治，整座城也不过一盘散沙！……㗐，也罢，自从安姐儿离世，我便无牵无挂，只当行尸走肉般活着，早些死了还得解脱，又何必与你们多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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