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十九）

拽拽尾巴，碰碰耳朵，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狼。

“咳咳”灰太狼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人，“你们先下去。”

看着这个坐在办公桌前发呆的家伙，灰太狼总觉得他和自己一个熟人长得特别像。喜羊羊曾经不止一次跟着使节团进入狼族，他们之间的交情，也绝非萍水之交可以形容。

“这位……先生，”灰太狼斟酌了一下语言，“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身为一头狼竟然穿着羊军的军服？”

“对不起，陛下，恕我无可奉告。”

像！太像了，就连声音都差不多。

“先不提这个，我们认识吗？无意冒犯，我觉得阁下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但不幸的是他几天前去世了。”

“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鄙人一介草民，怎么可能和您相识。”

“可能是我认错了吧，那请您回答我的上一个问题，这套衣服是哪来的。”

“这……”喜羊羊略加思索，“羊族暴虐，曾被抓住充军。”

“哦，也难怪……”

没等喜羊羊松口气，灰太狼冷不丁又冒出来一个问题。

“阁下哪里人？”

“家在……新昌郡。”

“新昌何处？”

“临清县。”

“临清何处？”

“……”

“阁下，请继续。”

编不下去了，临清有几个乡几个村喜羊羊一概不知，随意捏造更加惹人生疑，倒不如直接把事情说开。

喜羊羊很是光棍的耸耸肩道，“编不下去了。”

灰太狼有些不悦，“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您要是还不说咱们稍后只能刑房见了，间谍什么下场想必不用我多解释。”

当然不用解释，这种事喜羊羊见得多了。战俘还有遣返的可能，间谍被抓到之后直接就是人间蒸发。没有人会保护他们，等待他们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咬紧牙关然后被折磨到死，要么交代了之后领一个痛快的——殊途同归。

要是他知道点什么也就罢了，关键他啥都不知道，而且刚活过来就死了好像有点冤啊。

“倒不是我不说，只是我怕说了你不信。”

“信，只要你能自圆其说我就信，你说吧。”

“那好，”喜羊羊一脸认真的说道，“你刚才说一个熟人死了……也许他还活着也不一定？”

“你认真的？”灰太狼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

喜羊羊没回答他，只是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玩意，轻轻的摇动起来。

一个黄铜的铃铛，配一根蓝色的丝带，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让灰太狼记忆深刻。

这是他亲手送的，说起来，很久以前的事了。

还是在十七年前，羊狼两族签订停战协议时。也许是想见见世面，当时才十三四岁的喜羊羊主动要求加入使节团。这是他和灰太狼第一次见面。

彼时的灰太狼还在为狼族的未来担忧，作为狼王的独子，他清楚狼族生存的环境有多险恶，也清楚肩上承担的责任有多沉重。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大街上见到了正在寻找什么东西的喜羊羊。那是一个阴天的下午，阴沉的街道上，黑压压的人影中，那一抹白色显得很是孤独。

想一想，自己好像也挺孤独的，生母早亡，只能把毫无感情可言的王后当做母亲。父亲虽在，却又经常不能与之见面。只得孤身一人，困锁宫闱之中。

再看那只小羊，灰太狼心中竟多出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小朋友，你是迷路了吗？”不由自主的，灰太狼凑上去问道。

喜羊羊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灰太狼无可奈何地摸了摸鼻子，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不过他还是善意的提醒道：“羊族使节的驻地就在前面不远，十字路口左转就是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直沉默着的喜羊羊终于开口了。

“您，您能帮我找一个东西吗？”

“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真的很重要，”喜羊羊的声音里甚至带了哭腔，“那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给我的，我怕他再也不理我了。”

“最好的朋友吗……”灰太狼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他身边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不过他能体会到这种急切的心情。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找找看。”

从下午一直到傍晚，他们找遍了整条街道，依旧一无所获。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其实他也不知道东西究竟丢在哪里了，甚至连什么时候丢的也不知道。

天空中密布的阴云已经散了，残阳穿透浅薄的雾气，将大地渲染成淡红色。三三两两的行人正漫步在夕阳之中。小路两侧的民居里，一道道炊烟袅袅升起，又缓缓的随风飘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喜羊羊眼中泛起一丝泪花，似乎有些迷茫。

灰太狼摸了摸口袋，拿出一个小小的铃铛放在喜羊羊手中，轻轻的握成拳头，开口道：“虽然哥哥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是这个送给你。”

看着一脸不解的喜羊羊，他继续说道，“放心吧，回去好好和他道个歉，他一定会原谅你的。真正的朋友在意的永远不是一个小小的纪念品，最美好的记忆和最真挚的友情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

还是那个熟悉的铃铛，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是在斑驳的铜绿之间依旧有光芒在跳动。

都认为此生不可能再与对方相见，但是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打破认知的事见得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喜……太狼，姑且让我这么称呼你吧，”灰太狼轻敲自己面前的办公桌，“我先为你安排一下住宿，关于你的事，咱们放一放再说吧。”

喜羊羊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这种老友重逢，还真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