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还差一个时辰，头七就要过完。沈九也终于解脱了。虽说十五待他很好，他没有理由为谁活在这世间。

十五说稍后带他去投胎。这一炷香过去了，人影子都没有。沈九百般无奈地敲着桌子。

“九哥！！”

听听，一定是十五来了。他总是这样毛毛躁躁。少年依旧白衣赛雪，不过……怎么长高一（亿）点。以前那个需要仰视自己的少年，现在居然与他平视。

这还有没有身为长辈的尊严了！

沈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秦烨，围着他转了一个圈，指着他：“十五，几天不见你怎么长高了？”我没听说过鬼魂也能长高。

秦烨挠挠鼻子，晒晒一笑：“没有啊，错觉吧。”

“……”你把这说成错觉？

秦烨生硬地转换话题：“好了，九哥我带你走吧。”

这正是沈九最关注的一点，刚才见到秦烨差点抛在脑后。

又是那片诡异的彼岸花海，暗沉的天空，“曲径通幽处”的小路。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这一切就像是黄粱一梦。

沈九俯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彼岸花的花瓣，顺便摘下几多放在手心里端详着。

“这花生的好生奇怪，花蕊比普通的花长不止两倍。花瓣向外翻卷，犹如龙爪。”沈九并不喜欢花朵，只是当魂魄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奈何桥。

秦烨也附和道：“是啊，彼岸花通常在三春与三秋时节盛开。不过冥界天气不同，所以常年盛开。”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一片花海。正当沈九发问，秦烨抬手一挥。眼前的花海立刻有了尽头。

一座老旧的石桥架在一条渊上。那渊倒也清澈，完全颠覆了沈九的想像。冥界一向以暗沉为主，没想到也会出现这么干净的渊。

桥前同有一石碑，不想而知，这便是“奈何桥”。

看来彼岸花也不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沈九一直对秦烨的执念疑惑。既然是执念，为何要来找他。

“十五，你是执念深重才留在这里。是何执念？”

秦烨踏上奈何桥的脚步一顿。笑起来没心没肺的他这是居然也会悲哀。秦烨的声音一下子沉下来：“九哥……你还是别问了。”

走过奈何桥，有一个石台叫望乡台。站在高处，可看最后一眼人界。望乡台边有个亭子叫孟婆亭，孟婆就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

眼前的孟婆完全是位妙龄女子。这姿容与洛冰河三千佳丽相比完全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此美只应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闻。”

那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一身素衣，不惹半点尘埃。扎起放在胸前的长辫和那双鬓的细长发丝衬托着那绝食的容。细细柳眉，款款温柔。红唇粉嫩，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孟婆没有抬头，手里拿着大匕搅拌着“水”：“九叶重楼二两，冬至蚕蛹一钱，煎入隔年雪，可医人间相思疾苦。”

见到来人旁边的秦烨，孟婆惊愕道：“你就是他等的人？”

沈九不明白。在黄泉里，凡是见到他的人都说一类的话。

“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你了。”

“他”是谁，他们又为何不直觉说出名讳？

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秦烨开口道：“若兮，别说了……”

顾若兮一直注意秦烨的神色。她不是想说，只是不忍再看下去。唉，这个傻子还说别人执迷不悟，自己倒是固执的很。

沈九从他们的对话中就猜到八九成。秦烨一定是知情人，并且不愿与他说。从秦烨的表现来看，与他的执念也脱不了干系。

一碗孟婆汤被一双素白的手递到面前。那汤不仅是汤，更是他与洛冰河的一切。他面对这种选择，犹豫不决。

顾若兮余光瞟见沈九迟迟不做决定，开口劝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七哥的墓碑，自己的心头血，一身的修为。被误会，被侮辱。千夫所指。是啊，又有谁期盼自己活着呢？

孟婆汤下红尘望，唯盼来世不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