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一）

　　原来死的感觉不过是心脏短瞬的疼痛，伴随着铺天盖地袭来的倦意，一同涌入腹腔体内。

　　对面那个翻着手，擦拭着指甲盖上艳丽蔻丹，妆容精致的女子，梳着朝云双环髻，鬓角处插着一只海棠，一声浅笑就引得头上的步摇轻颤摇曳。

　　云祁冷眼看着她，如载星辰万物的眸子里含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可那厌恶的目光似乎并未招来女子气恼，反而换来女子掩唇浅笑，媚眼如丝，勾人心魂。

　　绣着金凤纹的裙摆摇曳在白玉地面上，华贵美艳的女子狭长的眼中带着难掩的欣喜，步态款款地走向榻前，低下身子，好以整暇地看着云祁此刻的模样。

　　“陛下，莫要怪子夜，实在是陛下太过分，才逼得子夜如此。”染着殷红色的指甲缓缓划过云祁的脸，许是对方的力气使得大了些，云祁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配上那含恨的眼睛，模样着实令人疼惜，却也令人更想欺负他。

　　云祁猛地偏过头去，那女子未曾料到，长长的指甲还停留在那脆弱柔嫩的皮肤上，一下子便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圆润的血珠顺着那口子浮现。细长的柳眉倒竖，狭长的眸子里映着的是云祁倔强的样子，面上已是不善。

　　脸上突如其来的湿滑感让云祁身子一震，他感到头顶上的人俯下身，低着头，此时正一点点舔舐他脸上的血，很温柔，很小心，与方才那副艳色逼人的模样截然不同。他似乎很容易沉溺进去，这个人给的悲喜，他都无法拒绝，哪怕他叫他去死，想来他也是心甘的。一道清泪顺着清瘦的脸颊滑落，滴入明黄色的被褥里，渐渐洇湿了大片。

　　对方仿佛早已料到，轻柔地吻去了那晶莹透亮的泪珠，恶意地吻上收敛了那光华耀人的眼，制造出一个浅粉色的痕迹，身下的人震动得更为明显，那狭长的眼里却是同样强烈的欢愉 。

　　待到自己再次醒来时，那人已是换去了原本的绣金凤镶银边的宫装，此刻是一身白色的茧绸衣，袖角领口都采用技艺精湛的苏绣，铰了流云纹的银线边，如瀑的墨发上拆去了各自繁复的头面钗使，只用一条白色的发带将青丝鸦鸦束起，端的是仙人之姿，清雅无二。

　　“长安，可是看够了？”对面的人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笑得云淡风轻，似是与一个经年交好的友人言谈，那般随意自如。

　　云祁此刻在心底暗骂自己又被美色所惑，气恼之下将头偏到一旁，闭上眼，当作自己仍然在睡。

　　见到云祁如此反应，对面的人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极有心情地端起面前小几端放着的一杯茶。白色的杯盏里流淌着姜黄色的茶水，散发着馥郁的芳香。吹开眼前氤氲着的乳白色热气，对面榻上躺着装睡的人一举一动全然落入眼底。

　　许是那人的目光太过炽热，许是这空气中的氛围太过静谧沉寂了些，云祁终是抗不住那心底源源不断的压迫感，缓缓起身。正好对上那眼眸含笑的人，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刻意，就是恰到好处的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安子夜真的太会控制人心。从他出现在你身边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在算计，算计你的一切，算计你的一颗一文不值的真心。

　　这一身白衣素然，端的是惊才绝艳，丰神俊朗，想来自己自己最开始便是被这一副公子如雪的模样给欺了，才有后来步步错堪，万劫不复。

　　心思还在百转千回之间，那如玉般公子，笑得风雅，已然是到了身边，低低靠拢，在云祁耳廓边轻轻地问了一句：“长安可是喜欢我现在的模样？”

　　还陷在回忆里的某人，听到那带着蛊惑的问话，没由来地点了头，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距离是多么危险时，下意识缩向角落里，敛了被子，裹住自己，想要将自己与对方阻绝开。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时，那雪白如玉的肌肤上浮现出一层浅红色，倒像是个容易害羞，被夫君调戏了的女子。

　　果然，头顶上传来了预期中的嗤笑声，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那笑声中竟罕见地带着些宠溺的意味，定然是我的错觉，云祁对自己如是说。

　　“长安的样子真可爱。”云祁不理。

　　“长安可是害羞了?”云祁仍然不理。安子夜朝榻上靠近了些，云祁就往里头再缩了些。

“看来是子夜没有还有满足长安，倒是子夜的错，今日也不用早朝，那我们便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一下子抬头，只见对方笑得开怀，一脸就知道你会怕的欠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