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是能猜到七八成的。刚才我们迷路迷了那么大半天的时间,约着胖子如果下手没太狠,那两个人体质好一点,他们也应该醒过来了。胖子没下杀手,仅仅是将两人打晕过去。等他们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全部没有了,肯定会气急。马上就出来寻人了。
也许刚才我上车的时候他们已经注意到我了,如果想跟踪,开车跟在公车后面等我下车是完全可行的。
现在我是彻底被他们盯上了,谁他娘会被打晕搜刮干净了还笑着说没关系的?除非疯了。但是他们没看到胖子的脸,只认得我,那这新仇旧仇定一并在我身上报了。
胖子往后挤了挤,这个店就是一家小小的糖烟酒店,没多大的地儿。他这体积一要藏起来太困难了。一挤我就被逼进角落了,店老板神色警惕地望着我们,那眼神告诉我他当咱们就是非法分子。
胖子大概真是,可我还是个好青年。
他又退了一步,我挤在角落有点透不过气。小声骂道
“别退了,我快被你那身肉挤死了。别光顾着多,你看人老板准备想赶人。”
“呿,胖爷我神膘自有大用处。买点东西看他还敢罗嗦个鸟。”胖子又向外看了一眼,低头倒真很认真的开始选东西。
我心说那身脂肪能做什么,炼成滚油烫死人吗?
我刚想抬头看看情况,一抬头正看着那一男一女脸色铁青地从店门口走过。我吓得立刻低头,但幸运的是他们没有看见我。
又站了一分钟,胖子顺了一包白沙买了瓶二锅头堵住了店老板的嘴。然后我们才从那个窄小的店里面出来。心说那个解连环到底是谁啊,那个女人的前男友吗?这狗齤娘养的倒霉家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当下我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现在回家是否安全。首先我得自己保命,如果他们安排了另外的人跟踪,那我现在回家很可能连带着小哥一起害死。
我遭霉运就算了,总不能连带别人。我很想联系一下闷油瓶,看看他情况怎样。但是陈皮阿四给的租屋这边没电话,我无法打去家里。即使有电话也他也不一定会接我的。
“小吴你想啥呢。可惜那个妞跑了?还是说怕家里那个跑了?”胖子看我心不在焉地,开玩笑地用手肘捅捅我,道“前面一个就别想了,后面那个又不是姑娘,想啥?”
我摇摇头,闷油瓶拿来和姑娘比好像不太对味儿。他小子和姑娘这个词八杆子打不着一处。我想的问题有些乱,理不太清楚,就也没和胖子说。只是站在原地想现在怎么办。
也只能先放下闷油瓶那边的情况暂时不理会,性命之事赦关重大,我相信他还是通情达理的。
胖子建议我先在人多的地方溜达溜达,确认没人跟着再回家。相信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动手。
可我想到,人群活动高峰期大约是从下午6点到晚上10点半。过来这个时间,街上就没什么人了。
如果他们稍微有点耐心,我这么做是根本逃不掉的。
“要不,我去警局里面待着?”我望着大街问胖子。
他摇摇头,道,局子里也不见得安全。里面不知道有些什么样的人,给个小钱收买收买,一下就会把你双手供上了。我打了个寒颤,想不到就算是司法维法的地方也能那么乱。不过想想也是,连胖子这种身份在那儿晃悠也还没被抓起来。
我是被关在象牙塔中的,根本不了解暗里面这些东西。现在才是亲身体会了社会阴暗一面。
“你这名字和你人真配。”胖子嘿嘿笑道,招呼来路边的出租车,一脚踏进去,“你小子见着胖爷我是运气,我呢也不能见死不救。老子就好人做到底,上来。”
我诧异了一下,犹豫地上车。心说死胖子不会打算把我卖了吧,不可能啊,老子这没财没色的。难道还能把我拆了买?我全身一颤,别说胖子还兼职器官买卖。
“咱们这去哪?”我问道。
“人民医院。先把小吴你那伤整整。”胖子边说边往后面看,确认有没有跟上来的车辆。
胖子大约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一脸的嫌弃样,道
“碰上你小子够他娘的倒霉的。五月霉席子也没你霉。”
我心道这他娘能怪我吗?我哪知道怎么惹上那些孙子的,难道我真的霉到人人诛之了?
还好我遇上了胖子。如果不是他,那估计我就成了继老痒和他妈之后第三个不明不白死的人了。然后就给他们母子作伴去。三缺一,不然可以搓盘麻将。现在只能来个斗地主。
我们停在一家小诊所,那个上年纪的赤脚医生问这问那,问我手上枪伤怎么搞的。我答不出来,又被问着烦。编了一个打靶场枪走火的原因,老头信了才闭嘴。
包扎完后,我的手几乎动不了。一直垂着像断了一样。但还好是左手,不会太影响活动。
之后胖子带我去他住的酒店。这家伙搞军火贩卖还真他娘赚了不少,也不亏待自己,住着豪华套房。像我这种穷学生,是想都没想过住这种地方的。
我身上没有钱,也不好意思和胖子睡一间房。心想着今天就在走廊上熬一晚上算了。可能我根本睡不着。
一路上胖子像开玩笑似的说被追杀的可能性以及被杀的各种可能方法,听得我心惊胆颤,开车司机几次差点手滑了。后视镜中可以看到他的额头上滴着冷汗。我哪还来心情去睡觉?
被人追杀或者暗杀,我是这辈子也没有想过的。我有个很微妙的预感,这事儿没有那么快平歇。
电梯边有张供等电梯的人休息的沙发,我从胖子房间出来就坐在那上面歇着。
摸摸口袋,还有半包红塔山。平常我很少会抽烟,只有极为烦闷或者必须做事却很想睡觉的时候抽一两根提神。这时候已经够烦了,想着就叼了一根点上。
想想这事好像得和家里说一声,但是我不敢告诉老头子,他非疯了不可。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和三叔说。他让我来长沙的,所以导致了我差点挂了,找茬肯定找他的。
我把手机拿出来,还有一半的电,扯个两三小时肯定够。便找到三叔的号码拨了过去,就等着那里。
吴三省你看在你侄子小命不保的份上就接个电话吧。我默念道,接个电话要不了你的命。
六十秒后手机中传出“您所拨打的电话无应答”的机械女音。我挂了电话狠狠吸了口烟,又往他店里打。
这次很快有人接了,不过接电话的人是潘子。
“小三爷?怎么了,你在那边闹啥事了。”
我弹了弹烟灰,道“我三叔呢?”
“三爷出去了。有笔生意。这段时间都不在。小三爷你有事我转告他?”潘子道。
他娘的怎么这时候这老狐狸又不见了人。我摁灭了烟,想了想对潘子道
“我出了点麻烦的事儿,不知道怎么办。”
潘子惊讶道“小三爷你不会是搞上那个女人了吧?”
听这话我差点一口气上不了,没被那一男一女弄死也被潘子噎死。
“你他娘能想些正常的不,有人要杀我。”我低骂道。
“我齤操,难道小三爷你把上的娘们有人了?行啊,和三爷有得比。”潘子惊奇道,我真有想回杭州给他一拳的冲动。不过我没这胆,只能一字一顿地很严肃地告诉潘子道
“解子扬和他妈被人杀了,我今天也差点玩完。”
本来还带着点玩笑意味调侃我的潘子突然沉默下来,一反往常地很久没说话。我以为我手机没电自动挂了,看看手机屏幕,通话计时还在跳。
“潘子你知道些什么?”我问道,然后说了一个名字“比如,解连环?”
“你见到解连环了?”潘子道。
看来这事儿没我想的那么简单,解连环和我的确是有一些联系的。只是我完全想不起来关于这个人的任何印象。听潘子的语气,他应该不是很陌生。我不知道我到底见没见过这人,那女人说我见过,那就见过吧。
我嗯了一声表示确认。又问道
“那人到底是谁?解子扬的死和他也有关系吗?”
话筒里又沉默了一会儿,潘子才开口告诉我一个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答案。
解连环不是别人,就是老痒的父亲。早在二十年前就失踪的无影无踪的人。也是我们在电梯口遇上的那人。他和我三叔认识,我出生前后一起打拼的兄弟。所以潘子对这人有一些印象。
他失踪后,三叔找了一段时间,可这人就和人间蒸发一样,安排好了所以事,就不见了。
我总算能把事情用线穿起来了,解连环大约是招惹了什么人,复仇的找上门来没见着他,就杀了他老婆孩子解恨。
可这又关我什么事?老痒他们母子就算了,我和解连环非亲非故,不值得他们消耗子弹。我觉得我特别的无辜,心说这解连环怎么不继续失踪呢,一出现就死人,他娘的这才是真正的灾星。
“小三爷,你看情况还是早点回杭州吧。三爷联系不到,长沙我没法看着,太不安全。”潘子很严肃地说道,“和陈四爷说一声就回来吧。你自己小心点。”
我点点头说好。潘子就挂了电话。我明白问题有些严重,失踪了这么久的人突然出现了是因为什么?三叔听到了这个消息应该很快会开始找他。
我很早就猜到我三叔应该也是混着黑道的人,可没想到这些东西会很微妙的牵扯到我的身上。我是喜欢安安分分过着有点小钱但是不用想太多的生活的,碰到这事儿,简直是灾难。
胖子一会儿又从房里晃悠了出来,看我在沙发上坐了半天,还抱着手机。他大概也明白我的心情,在我旁边一屁股坐下,拍拍我肩膀道。
“小吴你别担心,习惯了就好。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我叹了口气,暗道,我他妈才不打算习惯。
甩了甩发烫的手机塞回口袋,我又点了根烟。
烟吸得急了一点有些呛,喉咙不是太好受。我咳了一下,很无力地把自己甩进沙发。今晚上我真的没有一点睡觉的心情。
潘子也搞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不是简单事儿。我也只能盘算着回杭州躲,那里是我三叔的地盘,至少在那儿他们不敢这么直接就出手。避过这个风头,让三叔自己处理去。
等会儿回家我就去把东西收拾了,再去找陈皮阿四,离开长沙。其实我不是太想去见陈皮,他给我一种相当不好的感觉。但是出于礼节问题,我还是要见他的。
不过如果回杭州的话,闷油瓶要怎么办?出去一趟就莫名其妙带了一个人回来,这得如何解释?
我头疼起来,这他妈还真是没完没了的。我摁了摁太阳穴。
难道和潘子说我捡了个人回来?可他这不会做那不会做的大爷样又得怎么算。
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长沙。这么个大老爷们你也不能把他和金屋藏娇似的掖着藏着。话一定是得说个明白。
胖子闲着很无聊的模样,干脆我就问他意见,道
“胖子,我家里那朋友没地方去,我想过两天带他回杭州,你觉得要怎么和家里人说?”
“直接带回去。实话实说呗。”胖子道。
“可他是个黑户。”我无奈道,“而且,身份比较奇怪。失忆过,无亲无故。”
胖子惊异地看着我道
“靠。胖爷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小吴你还能认识这种人。你那朋友打哪儿来的?不是说他和你合租的?”
“那瞎扯的。他是我路边捡来的,你信不信?”
其实我有点想说闷油瓶是我包养的,这话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但是实际性质也差不多。
胖子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
“信。就说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我也信。”
那我现在得怎么办?还是实话实说?”
“那还能咋。反正是个大老爷们也不碍事。救人一命,行善积德。佛祖不会责怪你的。”胖子道。
想来似乎可行的也只有实话实说了。安置闷油瓶的确是很大的问题。带他回杭州也不能给他吃白饭,要一直养着他我是养不起的,总得找个工作给他。
我问胖子他这样的黑户还失忆的人员有没有什么能去打工的地方。胖子说哪儿都行,办个假齤证爱哪去哪去。反正又不是派齤出所还查证的。
其实我想让闷油瓶去夜总会打工也许不错的,反正凭他那张忧郁的小白脸样大概能吸引不少阔太太。不过我不知道什么途径能办假齤证。
我看了一眼胖子,这家伙说得那么轻松,也许他就知道。
“胖子,你能帮办个假齤证不?”
“废话,那种东西不就随便办。”胖子得意一笑,就等着我问他这话。“你那朋友啥名字,大概多大了?”
说实话我还真是从来没有考虑过闷油瓶有多大,看外貌应该和我差不多。谎报年龄大概也就二十三四这样比较合适。
“名字叫张起灵。估计二十三左右。”
胖子挑了挑眉,道“这名字真怪。”
随即他摸了台手机出来,翻了两下起身打电话去了。过了四五分钟后回来告诉我问题解决,就是这么轻松快捷。让我给他明天发一张闷油瓶的照片过去就成了。
果然干不正常的勾当的人野路子多,胖子这家伙可能认识会办假齤证的还不止一个。
一直坐到十点,胖子一个人回房间了。我还坐在电梯门前的沙发上抽烟。路过的酒店服务员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我没理,自顾自的把半包烟全抽完了。在烟灰缸里留下一把烟蒂。喉咙已经哑了。
我有些想睡,可是睡不着。就这些挨了一个晚上过去。一个晚上都在胡思乱想,大脑精神得要命,没有一点困意。第二天大早胖子打着哈欠出来看到我还坐在沙发上,一对黑眼圈。依旧还是没睡着。
胖子立刻赶我回去睡觉。我向他道了谢一个回去了。
从电梯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抽了一晚的烟,又没睡,整个人很邋遢,有种落魄户的感觉。差点我就没认出那是自己。
胖子他大概不太能理解我的心境,在这种情况下我是无法产生丝毫的睡意的。胖子经历了很多类似的事,和我不同,他可能认为这并没有什么。
我也不是多弱多没用,但是我一时半会没办法接受。现实不是电影和动画,真出了事,那这辈子就全是玩完了。老痒没有我幸运,我被人所救,还活着。胖子的确是个挺好的人,如果忽略他的工作。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走到大学,平平淡淡过了二十年,没有任何过人之处。突然给我遇上了这种事我他妈能不怕么?
所以我是想尽办法去摆脱这些异常,也能说是逃避。
人之常情,情有可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