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玦的手细长而柔韧。指尖因常年练武有薄薄的茧。这样的手算不得柔荑,握在任何人一个手里都不会令人感觉舒服。但是此刻,骆睿城握着阿玦的手,莫名就觉得心安。
他牵着她,慢慢走过重重楼台亭阁,越过无数宫檐重宇。阿玦发现他们越来越往僻静地处走。渐渐的,前面出现一段斑驳宫墙。四周荒草蔓芜,有几株木槿花,因无人打理,开的放肆又孤单。
“这里是……”阿玦看着骆睿城的神色变得凝重,不禁开口问。
“明鸾殿。”骆睿城淡淡说道,“以前我母妃的宫室。她死后,这里就少有人来。”
他一面说一面推开厚重的宫门。因为年久失修,宫门上朱漆早已剥落严重,裸露着的暗黄木心,似在嘲笑这世间恩情冷落,人性凉薄。门轴轧轧,暗哑沉闷,似在哀怨控诉流光无情,往事如烟。
这世上最留不住的就是红颜恩爱。
两人走过荒草丛生的院落。明鸾殿空置十几年,早已是一座废殿。四周生出不少野茉莉,野菊花,一株重瓣牡丹也变得朝气蓬勃,生出了肆意的野性。菟丝子慵懒地攀附在一颗枯梅上。丹墀倾塌,栏杆歪斜。蛛网蓬蔽着重檐楼角。骆睿城叹道:“我母妃以前最爱花草。自她殁后,这里竟成了这副样子。”
阿玦不知说什么来宽慰他,随他进了主殿。却早已空空荡荡,桌椅歪跂。宫帘垂幔,蓬灰蔽日。更生出一些霉味来。
“母妃……”骆睿城艰涩开口,向着空茫的空气说,“我给你带来了阿玦。她是我心系之人。母妃可为我欢喜?”
阿玦脸微微一红,同样对着虚空的大殿说道:“娘娘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陪着骆……阿睿的。”
“你叫我什么?”骆睿城嘴角含笑,扭头望着她。
“阿睿啊……”阿玦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调皮地说“我是不可能叫你王爷的。”
“那便是阿睿罢。”骆睿城微微一笑,“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我答应你什么?”阿玦故作不解,“你那个皇帝爹爹可是极其厌恶我的。你最好离我远点。”
骆睿城笑:“我还是那句话——我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止。”
阿玦随着骆睿城出了宫。此时已是金乌西坠。骆睿城说:“京城里的绿栖楼,里面有新来的大厨,做的一手好菜。不如去尝尝?”
阿玦愉快地说好。竟将答应刘长信之事忘的一干二净。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阿玦。少女情窦初开,自然是眼前人比一切的一切都要重要。什么少宫主,什么紫玖阁之约,都不如眼前这个傲岸身影来的重要。更因为两人都少年失怙,阿玦不禁从心中生出许多惺惺相惜来。
绿栖楼里,银鎏金的玳瑁自斟小壶,里面盛得是碧色流光的芍药春。桌上有脆烤乳鸽、芙蓉虾酥、翡翠酿豆糕、白灼鳝丝等几味珍馐。
阿玦几杯温酒下肚,眼神逐渐潋滟,星辉流澈,落了几分妩媚于腮边。她本就生的好样貌。这薄醉的情态,更是引人注意。
骆睿城捂住她的酒杯,温言道:“不许再喝了。”
“再一小杯。这酒真好喝,甜甜的。”阿玦央求道。
骆睿城不为所动,拉起阿玦就走。后面自有暗卫跟着护着。一直将阿玦送回府中才离开。
阿玦摇摇晃晃回到自己房中。见两个丫鬟早已睡去,自己也要躺下休息。却见房梁上荡荡悠悠垂下一只靴子。
确切的说,是一只穿靴子的脚。
阿玦眯着眼看着梁上君子,说:“你怎么来了?啊,是我的错。我忘了去找你。”
“少宫主好记性!”刘长信哼一声。“少宫主心中可还有无妄宫的基业?”
阿玦在床上躺下,闭着眼说:“我可从未想过接手无妄宫里的杂事。不是有秋英么?她才是我阿娘的爱徒。你们爱叫我少宫主,尽管叫去。”
“哼,少宫主作这般说,可是不信莫鹰么?”刘长信从梁上一跃而下。走近床边盯着阿玦,眉宇间略有薄怒。
阿玦睁开眼,这才发现刘长信的眼睛明亮得很。她忍不住凑近,忽然嘿嘿一笑,蓦然向刘长信伸出手去!
刘长信似乎早有准备,立刻往左侧一闪,同时伸手拉住阿玦的右臂,就此把阿玦从床上拉起来!阿玦借力使力。左手挥出,照着刘长信面门袭去!
刘长信似乎明白阿玦意图。双手一格,身形后仰。哪知阿玦这一招乃是虚招,右腿横扫,刘长信下盘不稳,借势栽倒在床上。阿玦欺身而上,骑在他身上,伸手往他脸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