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

窗前雾雨蒙蒙，一缕暗光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照落在温酒的手心里。

她垂眸不语，只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看着朦胧的细雨穿透白雾滴落于油柏地上，晕开厚重浓黑，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半晌，她转身走出房门，前去大厅照看事宜。

只见少年已立于大厅巨大的玻璃窗面前，身影颀长，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挺拔与青涩。

“起得这么早吗？”温酒挑了挑眉发问。

他转身看她：“嗯……没怎么睡着。”

少年的眼周圈上了黛青，显然没能休息好。

“是因为昨天的事?你害怕吗？”

“不怕……”“那些人是罪有应得，虽然你可能觉得我在找借口，不过我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灭了口。”

两道声音前后交织在一起，两个人都怔了神。

“我知道他们该死，我并不是因为亲眼目睹你杀人而害怕，是我妹妹一直在做噩梦不敢睡觉，我放不下心来……没睡着。”

“她……没事吗?”

“她还算幸运了……并没有遭遇什么不好的事……”

“嗯……”

空气陡然寂静下来，两个人都各怀思虑。

“那什么……我，我叫怀青，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略感不安，率先打破了持久的沉寂。

“温酒。”

“温存的温，陈酒的酒。”

“温酒……那温酒，我可以加入你的组织吗？”怀青细细斟酌了她的名字后，又突然发问。

“为什么突然要加入?”

“我，我没办法逃离危险，也没能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想跟着你，我想变强。”

“怀青，你年龄还小，还能有很多选择。我可以……”“不，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依着性格使然也没能从孤儿院坚持下来，我只有一个妹妹，我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我想让妹妹有安全感，我真的想好好保护她……”

温酒沉默着望向玻璃窗外了无人烟的街头，良久都没有再开口。

这世界阴暗面太多，如果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有人想去触碰。可哪怕毫无希望，她也想让更少些人去查探世界的背面；想让那些人在窥见黑暗后能远离丑陋阴森的暗影。

可……执拗的少年始终不愿明白——“温酒……算我求你了……我”

“我答应你。”温酒微不可闻地长吁口气，抚眉无奈地开口。

——再不答应，看少年的神情都快哭了。

“我……嗯?你答应了？！”

“你没……”“嗯，没骗你。”

“温酒，谢谢你。”怀青的面色认真正肃，眼中带着无法忽略的感激——他当然知道温酒的能力和手段，有这样的首领，这个组织里也绝对不会缺少人手，同意他的加入，全然是因为她层层皮肉包裹下那颗还未被黑暗侵蚀的留存善意的心。

“怀青，这条道路并不会有多顺利，相反会艰难百倍不止，你既然决定了要加入，就要做好准备，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你都要准备好迎接随时会至的苦难。”

温酒脸上不带轻佻玩笑，只余下近乎冷漠的严肃。

“我明白了。”怀青一点脑袋，稚嫩的脸颊出现了不符其年龄的沉稳思虑。

“很好。既然你想迅速变强，等你和你的家人调整几天后，我会商协一批人手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是一群想要变强的人都赶着去的地方，也是名副其实的炼狱。”少女稠雅的嗓音转而深沉，眼眸带着近乎在燃烧的恣意。

“它——名唤地狱。”

怀青眼中同样伴有惊人的执着与坚定，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深沉追望。良久，他应声：“好。”

……

“宿主，我不明白，你何必在他身上花那么久的时间?你明明可以赶时间尽快去地狱找男配的。”

“那个少年应该就是小说中所谓的配角了，我只是放不下心。况且，他前途可期，我这么做也算是在为组织着想。”

“嘁，宿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他好看略略略～”

“……阿愿，你还是不懂我——真让我难过。”

这般说着，温酒的脸上却不带丝毫伤愁失落，只是挑唇玩笑。其实她就是故意想救下少年，这个终将湮灭于小说世界中毫无存在感的龙套角色。

至于为什么——可能是当时少年清澈的眼神太揪心了吧，她一时不察便心软了。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识人不清在这个腐朽诡谲的世界里，可是大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