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顾一田是他火急燎燎地冲进小学教室撞到了我,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冒冒失失。后来,整个小学生活我们两个形影不离,放学后总喜欢跑到离学校不远的田野上玩,甚至有时晚上还会在那里睡觉。那里常常没什么人,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在这期间,他给我的第二印象是乐观向上。他曾经指着窗外落叶对我说“叶子落地象征着重生奥!”我很疑惑,问他为什么,他说叶落归根,给大树提供养料,来年春季,大树又长出新的叶子,那些落叶只是换了一种身份,为大树默默贡献。我说他聪明,他咧开嘴笑了笑,又说“将来我死了,我不会难过,因为我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也会换一种方式存在,像落叶一样为他们贡献!”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他很阳光,怎样都不会难过似的。
小学之后的初中,也是由我陪着他,即使不在一个学校。这大城市果然和村里不一样,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班里的人都拥有好多好东西,比如同位的那支会发光的笔。我两眼盯得发直,同桌也察觉到了,拿着那支笔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想要吗?自己去和爸妈要钱买吧!”
可我的爸妈在我八岁时就归西了。我唯一的亲人只有爷爷,爷爷也并不富裕,成天埋进田野里,一干就是一天。
那只笔实在太好看了,同桌每次用它的时候,我都羡慕的不得了。
后来,那只笔不知何时从他手里消失了。他指着我鼻子骂我“你个乡巴佬,买不起的东西就来偷么?真恶心,快还给我!”我愣住了,我并没有偷他的笔啊。
“我没偷”
“你没偷?难不成是我自己藏起来的?”
“真不是我!”
我们两个打了一架,引来了教导主任。他给我们下了处分,同时让我的家长来学校,我拼命地和他解释这件事和我没关系,但身为教导主任,查也没查就否定了我的措辞。
我受了大委屈,放学后和我唯一的朋友——顾一田说了这件事。
他也很气愤,请了第二天上午的假,拉着我跑到教导主任面前
“你是谁,我不是让萧野的家长来吗”
“我就是他的家长!”
我当时也没憋住,笑了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说“我是他哥,是他的家人”
我怔住了,又咧开嘴笑了。他只是出生比我早了几分钟,就是哥了?至于家人,我承认。
我看着他和教导主任比比划划地讲理,心里温暖而激动
原来有家人在身边,是这种感觉。
三秋过后,这荒缪的初中也过去了。我和他中考分在了一个学校,出考场后我在他考场所在地楼前等他,我见他慢慢的走出门,看到我,火急燎燎地冲过来抱住了我。
他问我想考哪个高中,我说我想考技师学院。
他愣了愣,点点头
我和他说我开玩笑的,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考的不错,过了一中(市里最好)分数线的顾一田和我一起进了九中(市里排名第二)
高中生活和初中不一样,我过得很开心,结交了很多朋友,甚至交了女朋友,叫李敏,我把她领给顾一田看时,他只是尴尬地笑笑,尴尬地说句你好。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却不忍心拆穿。
其实,我和他一样,但不同的是他前途光明,将来成家,过得可能更幸福。而我呢,虽然进了九中,但以我的状态,大学都不一定能够考上吧。
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再顺着他了,我都是为他好。
高中学习压力越来越大,我干脆破罐子破摔,开始旷课,编着理由请假,去和技校的人鬼混。
我藏着掖着,不让他发现,但纸包不住火。高二的那个秋天,我和他大吵了一架。这是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也是第一次,同时是最后一次。
只记得最后他泪水湿了眼眶,甩头走了。我也不记得我们是如何和好的,似乎是因为我心血来潮,问了他一道简单至极的数学题。
后来他日日夜夜为我补习,我也安下心来,好好学习,和那群狐朋狗友断了联系。
这会是一次蜕变,一次重生。
有了他,我的成绩蒸蒸日上,高二期末考试名次排名全级部第427。
我和他把427定成一个纪念日,纪念那几天荒缪的冷战。
转眼接近高考。我问他想考什么大学,他说他想考清华,这次换我愣住了。接着他说他也开玩笑的
“所以你想考哪所大学”
“山东大学”
“好”
那几天,是我这一生最拼命的时候,我都佩服自己,一天只睡三小时,在宿舍,教室和食堂三点一线地循环着。
全球高考,十二年苦读,在这短短四天,将得到验证。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和他靠在一起,苦背知识点,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我,我见状也放下了书,和他四目相对。
“萧野,我希望我的未来一直有你”
我怔住了,没想到他还是说了出来,我按捺已久的感情再也憋不住了。于是我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他红了脸。
那天晚上,我们十指相扣,两唇相贴。
我轻轻的吸吮着他的唇,左手扣着他的后颈,右手紧紧牵着他的手,像是牵住了我们的一生。
我忍住没有解开他的衣扣,是想留着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再细细品尝。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与过清华大学录取线的他一同进了山东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当晚,我们找了一家不错的酒店,订了一个不错的房间,do了一次不错的love
“你知道的,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
“我也知道,我还知道你从很久以前就对我动心了。”
“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不只是你,我也很早就对你心图不轨了”
“轻点……”
我在他的锁骨下,盖了一个颜色不浅的章。
是萧野的专用章
只能出现在顾一田这张“纸”上
第二天我和他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村子,回到了那片田野。
他很激动,进去踩了几下
“还是当年的感觉!”
他站在黄昏下,再一次咧开嘴对我笑。
我又想起小学时他说的话:叶落归根。
那个小学还在,前几年还翻新了,但还有当年的感觉。
我们坐在教室的课桌上聊起当年的事
“你当初为什么跑的那么急?”
“因为我很激动啊,我想学习”
“怪不得我们的小学霸学习那么好”
“这就是天注定吧,上帝有意让你经过门口,有意让我撞上去,有意让我们相遇,相识,相熟”
“还有一个呢?”
“……相爱”
我凑过去,他却闪开。
“不如我们来一个情景再现吧,就再现我们相遇的那段!”
“好啊”
他转身跑走了,我站起来,随时准备接住我降落人间的小甜使
我盯着分针滴答滴答地转了一圈,两圈……
我慌了。
我夺门跑出去也没见他的影子。
我又继续向前跑
跑啊
跑啊
跑啊
突然我停住了
田野旁的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
我再次慌了,几乎没有语言形容
我不敢走过去,只能站在原地。
大货车旁边站着几个人,他们在谈论这这起在这里罕见的车撞人事件
“这小伙子还年轻哩,还长得那么招人稀罕”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晕在路中间了。这大货车幸好没完全压过去”
“怪吓人的,哎你们说……”
晕在路中间?那就不可能是顾一田了,他身体好着哩
我窃喜了几秒,突然想起一个场景
那天我感冒去医院打吊瓶,碰见了他,我问他来医院干什么,他说他只是吃错东西了,来医院开止疼药。我信了。我见他有意地藏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张纸。我也没追究。
后来,我狼狈地跑到那车祸现场,狼狈的把那人抬上救护车。
医生告诉我,他晕倒的原因是一个病,我问是什么病,他摇了摇头,给了我一张纸。
我双眼乱扫着那张病例,最终扫到了那病的名字
癌症晚期
我回到了我们住的出租屋,在他的房间里翻箱倒柜,最终发现了一张被压在床腿下的叠起来的病历。
世事难料。他真会藏,要不是这事,这里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留意。
我为他举办了一个盛大的葬礼,他身着白西装,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我的小甜使,还没有亲自为我戴上婚戒。
他这一生,为我放弃了太多。不仅是学业,事业,一个爸爸的名分,还有一个生命。
我回到家里,收拾了他的东西,翻出了好多我和他的照片,还有我用过的笔本和我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夜久语声无,独闻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独与此室别。
黄昏,我一人回到了那个村子,那片田野。
我再次躺在那片田野里,闭上眼睛
那晚,我梦见了好多故事,我梦见我是富家少爷,他是城中名角,梦见我是山神,他是一个平凡人,梦见我穷困潦倒,无恶不作,他确认为我的存在无可厚非。
后来,我去了大学的文学系,毕业后,我想写一本书,把我在梦中和他的故事,都写进去,书名就叫《田野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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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为什么不因为他的离去而潦倒一生?
因为他说过
“将来我死了,我不会难过,因为我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也会换一种方式存在,像落叶一样为他们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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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给我的文点个赞吧”
(bushi)
那句话你们会在《田野集》里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