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九年:
第一次正经地写信,有点不太熟练。不过这封信你不会看到,我已经想好了,这辈子你要是先走我就烧去给你,若是我先走一步我就让陆柯燃把它拿给你看,总之你我之间只剩下了遗憾。
现在的你应该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但我一转头就能看到你睡得超香。交待一下背景,希望几十年后你还能回忆起现在。今天是除夕夜,我们乐队在小鱼上海的家里过年,播春晚的时候你系着围裙帮虞妈包饺子,我正和小鱼给刘老师化“新年锦鲤妆”,我一不小心就撇到你脸上沾着的面粉,忍不住笑出来,手抖画歪了眼线。
至于你现在为什么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可能你要问问自己为什么打牌那么烂。毕竟过年朋友之间打几块几十一把的麻将没什么意义,所以干脆改规则为输的人喝酒了。一张麻将桌,一个洛杉矶雀神,两个台北雀圣,还有一个你,唉…
啊my ears…隔壁那对妇妇疯了,开车太猛了点,陆柯燃麻烦对你老婆温柔些,心疼小鱼了。
明天早上我们几人要带着小鱼飞回台北,去赶一场新年活动的通告。偷偷告诉你睡前发现的一个秘密,我看到虞妈给那对妇妇额外包了两个红包,写着什么“百年好合”,厚厚的两沓,而给我们的只有“恭喜发财”。
说实话看着天降的感情我有点嫉妒,小鱼就这么出现在她身边,稀里糊涂在一起就是一辈子。我可能是小说看多了,我们(这是可以说的吗?)或许算是天降的竹马吧,听起来好像更厉害一点,但我们没有在一起。
读国中的时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个很传统的女生,整齐的校服,黑色长发束起高高的马尾,整日与书本为伴,学校里那些坏男孩女孩们对我指指点点,但我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说来也好笑,国中做过最“叛逆”的事情不过是躲在被窝里看《热血高校》《古惑仔》之类的片子,看完就萌生了一个很幼稚的念头,我许佳琪这辈子要么做大佬,要么做大佬的女人。于是我去学了空手道,开始研究起化妆打扮,那时候我带着不熟练的浓妆穿着短裙在院子里练哑铃,我爸出门上班都吓了一跳。
高中我念了一高,你知道的。在那里遇到了我的后桌——混世魔王陆柯燃,这个你也知道。我们聊起彼此学过的乐器,喜欢的乐队、电影等等爱好,一来二去就混成了好兄弟。那时候的她,每天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让小弟清理课桌里成堆的情书,最喜欢的事情是打架斗殴骑机车,以及带我去酒吧蹦上一整晚。不再与书本为伴,我买了机车,剪去一头长发,把齐肩的短发烫成水波纹,校服裙总是提地很高恨不得多露几厘米大腿,书包里备着吊带裙香烟打火机,放学后不是去打架就是去酒吧。学校里的学生对陆柯燃和我都是毕恭毕敬,不管认识与否打照面总要鞠躬叫声燃姐ki姐。很享受这种待遇的我,好像彻彻底底变了。
九年前,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可不是“喻大头”,而是陆柯燃加了一长串闽南语粗口前缀的“喻言”。她和你那时候已经是学校大佬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两校正打得不可开交,陆柯燃和我每次率领一帮兄弟站在约好的地点,然而你却从来没有出现过,把我们俩气得吐血,扬言见到你就要打断你两条胳膊。
九年前,我独自去了酒吧,和一个陌生男孩喝酒聊天的时候不料他女朋友带着一帮人突袭,抓着我的头发就骂我贱人。我对此毫不知情,也不知怎的全身像被冻住一样,完全使不出力气去还手。国中时被人嘲笑欺负的狼狈样子在脑海里盘旋,脸上是火辣辣的疼。还好,天降救星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挡在身后。
背后的我看不到你的脸,只能看见你浓密的红棕色卷发,和身上死对头学校的校服。一群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你爸妈的脸都丢尽了。你对他们说。拉着我径直走出酒吧,用力握紧了我的手腕。
出了门你坐在机车上,看都没看我就说了句上车。坐在车上我就开始哭,国中三年受欺负的泪水快要在你后座上流完了。你骂了一句闭嘴别哭,最烦女人哭哭啼啼,我便收了声。偷偷抹眼泪的时候,身后一辆汽车前灯照在反光镜上闪到了我的眼睛,我却在那镜子里看到了你漂亮的脸正在偷笑。
好啦,我更偏向于做大佬———的女人。
你载我来了家烧烤店,嘴上骂着烦我哭却点了不少啤酒,用牙齿撬开一个个瓶盖,唱小甜歌逗我开心。少年的面容,笑起来时眼角弯弯的,露出“梯形”两排洁白的牙齿,就这样在我心里挥散不去整整九年。我终于看清了你胸前的刺绣,二年四班,喻言。
听闻了我的心事,于是你决定第二天带我去一个地方。拳击馆里你盘起长发脱下白色校服,取而代之的是运动背心和短裤,裸露出满背的火凤凰。你帮我缠手上绷带时眼里写满了认真,额前几缕碎发映着窗外金色的夕阳,时间停滞了。你教我动作招式,站在我面前供我一拳拳打在你的拳套上陪我练习,后来让我和你对打,果然我还不是你的对手。我累得精疲力尽倒下,你俯下身子看着我的眼睛,好像很认真地告诉我,这样的我比酒吧里穿吊带裙的样子double性感,你很喜欢。
我开始喜欢和你厮混在一起,穿行台北大街小巷,在象山顶看星空,逛商场买衣服你帮我提购物袋,当被人说情侣时你摇头否认,但笑得很害羞。你说你家里很穷,每天白天逃课去打工,好在上天将天赋给予了唱歌和绘画,否则连画室助教和酒吧驻唱的工作也做不了。偶尔会去做义工,比如给老人唱歌聊天或教小朋友画画。没想到学校的大姐头也有如此善良的一面,我好像懂了你为什么每次打架都没有到场的原因。哦对了,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我把这一切向陆柯燃隐瞒了下来,也同时向你隐去了身份,并编了个假到不行的名字“77”。也不知道两校一决胜负的大战何时开打,到了那天你和我之间一切美好都会翻篇。
我再也做不回77,而你还是那个喻言。
是福是祸躲不过,当我和陆柯燃站在一群小喽啰之首等待时,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对面白色校服的学生让开一条道,窃窃私语着“老大要来了”,我转头就想跑,却被陆柯燃一把拦下问我不给面子是不是想当逃兵,我支吾半天借口去厕所,可为时已晚。
你捏着我的肩膀把我转过身来,陆柯燃拍掉你的手满脸杀气地质问,你敢动我妹妹?我对上了你的眼睛,你的瞳孔里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穿着彼此死对头学校的校服,你看到了我胸前的二年二班许佳琪,我读不出你眼里的意味了,是心痛我的谎言,还是生气感受到了某种背叛。可我好像有了勇气断定眼神骗不了人,你应该…是喜欢过我一瞬的吧。
架也没打成,反而过了段时间你因为一些缘故转学到了我们这。你也被安排坐在我后面,和陆柯燃坐在一起。我们在音乐上产生了共鸣,互看不顺的两人也成了朋友,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高中毕了业又混在了同一个大学,结识了刘老师和谢可寅,乐队正式成立,我和你有了人生第一个共同目标。那是我最幸福的几年,身边有最好的朋友们,还有…我喜欢的人。
陆柯燃对象三天两头地换,你却一直没有谈恋爱。你说你的理想型是甜妹,可当我穿小裙子背着星黛露包出现在你面前时却被你开玩笑呛了几句矫揉造作,不如换回之前的sexy造型。她的一句话就让我的脆弱敏感现了形,所以她的意思是,我们完全没有可能?我开始怀疑自己当时的想法,开始失望,然而这时我又变了一个人。
没有回应的喜欢让我心里没了底,初遇至今给我安全感最多的人,此时却将我推向了安全区之外。我开始找寻新的寄托,现在喜欢我的男生又多又大款,我尝试和不同的人约会,奢侈礼物豪车接送来者不拒,虚荣心开始作祟了,但他们能给我虚荣的资本却始终得不到我的心。
我好像也不是个虚荣的女孩。有的人给我一抹笑容一个眼神我就能被她收买的干干净净。噢对了,外加一支歌、几瓶啤酒。
陆柯燃算是双性恋吗?她喜欢过男生,但她多半还是喜欢女生,尤其是遇到了真命天女鱼酥心那才叫弯得彻彻底底。你只提过喜欢甜妹,那我呢,说我是双性恋也不太准确,我只谈过男生,但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生,我就这么断定是双好像也有点不对劲。如果真的要定义我的性取向,那应该是异性恋加…言性恋吧。
甜妹,好讨厌甜妹,以至于我在街上遇到甜妹都忍不住瞪她几下。还好这位大陆来的虞甜妹是陆柯燃的女朋友,还好这位虞甜妹我也蛮喜欢她,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真正让我生气心碎的还是巡演前的那一晚。
虽然这些年不知道你何时会恋爱,但你单身一天,我的幻想就会多一天,酝酿表白时间或许越会接近一天。如果我真的表白了,我们…不一定会这么错过吧。
当我看见你和甜妹手拉手的时候,我还是回给你了笑容,转头和陆柯燃抱头痛哭。跟你说个特别搞笑的,那晚吃宵夜她还怼我,本以为三个好兄弟,原来她该在车底。
你最终选择了你的天降,好像就比我这个“天降竹马”,厉害那么一点点。
给我释怀的时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你还记得吗,在垦丁旅行时又一次穿上了校服。起初我不愿,但当我们泛黄的校服胸前再一次绣着许佳琪喻言的时候,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样。垦丁沿海公路,坐在你的机车后座我还是会害羞,落日余晖还是会把你额前的发丝照地金黄,反光镜里看见你偷笑的表情还是会…很喜欢你。
那年台风,窗子被打碎满地我一点都不害怕,所以躲进你怀里是故意的。
嘿还有,跨年时你看着小鱼屏幕里孔雪儿快要流口水的样子,被我看到了,你也曾对我这样痴汉笑过。
香港圣诞节,夜晚的太平山顶很美吧?和女朋友牵手俯瞰整座城市,你真的很会浪漫喔。如果可以,陪我走一次《芬梨道上》就好,毕竟‘这山顶何其矜贵,怎可给停留一世’。
17岁遇到你,3000多天时光折叠了我所有的青春。如今已26岁,未来也会成为别人的新娘,希望在我的婚礼上你还能唱一支小甜歌,帮我拭去泪水说一声“讨厌爱哭的女人”。
回到现在年初一的凌晨,恰好耳机里播到蔡健雅的旧行李。喻言啊,九年了。你就是我的旧行李,想放下却要带着你走下去。恋爱最美好的时候,就是暧昧的时候,曾经是否拥有过,对于我来说不重要了。
喻言,我们做朋友吧,一辈子不分开的那种。
咳,开头那几句生生死死的没法改了哈,划掉不好看。不要说我毒,谁让以前你老是打趣说我像“蛇蝎美人”,那不如等着看下辈子重新再来,让我做个很难追的甜妹吧。
你的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