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前尘

睡梦中缃黎又见到了藏在她身体里那不知来历的魂魄。

“你的速度太慢了”

“你又不了解这人间的规则，又怎知我究竟是快是慢！”

“你就应该听那小儿的，直接叫他武力解决此事，也好尽快办成我的事情”

缃黎却是否认起来“哎，上次的合作只算口头协议，若真要合作，你我难道不该坦诚？”

“你在跟我提条件？”

缃黎摇摇头“不过是知己知彼才能合作愉快！”

“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当是在我出生前便已经与我共生了，如此，如果我有什么生命危险的话，你是不是也活不成了？”

“你自己的目的尚且没有达成，如何就会死了？”

“我是不想死，但我不保证会不会出点意外，不过你一个魂灵，可以自由来去，但我想，你既然选择与我共生，便一定有你的目的，我确实可以帮你，但你不坦白，我又如何帮？”

那魂魄被她一通言辞堵的语塞，片刻失笑起来“小丫头伶牙利嘴，倒的确有理，也罢，告诉你又何妨！”

缃黎满意坐下，听他讲起他的过往。

自天地未开之际，我便存在于这世间，那时尚未分为天地人，只有一望无际的混沌。后来盘古劈开这混沌，将世界分为天地，我也来到了这个世上。只是我没有六识，也不知道何为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山川湖泊。漫长的岁月里我学着用身体去感知周围的一切，危险的或者安全的。但后来女娲与伏羲创造了人，人降临到这世间，从开始的懵懂无知逐渐演化成了贪得无厌。我没见过这些被称作人的东西，只本能地感觉到他们的危险，却还是受到了他们的算计。

我受了伤，躲到了附近的山上，在这里，我遇到了她。

缃黎听的出神，到此处也明白，这个“她”应当就是他不惜代价也要救下的月竹的前生。

她是那些人的形态，却并没有那些人身上讨厌的味道，她为我治疗了伤口，还给我许多吃的，虽然看不清她的样貌，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她是个好人！

后来人类的各个部落开战，我认识的那些兽们都上了战场，而我为了寻找那个救我的，也随波逐流。兴许是我运气好，在战场上我的确找到了她，她还记得我，笑着与我挥手。虽然我六识残缺，可凭借着天生的神力，我还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也能与她交流。

她原是女几山上一枚术草，受天地灵气孕育，化作人形，因自身便是药草，便精通医理，救难扶伤，我们相遇那日是她化形后第一次为人治病。我告诉她，我叫混沌，她说自己没有名字，就擅自给自己取了自己真身的名，我们相谈甚欢，相约之后再继续互诉衷肠。

只是我没想到姬轩辕是如此卑鄙，竟教唆六海龙王要来替我强开六识。我本以为开了六识于我而言是好事，还满心欢喜想要感谢他的好意，术却在我前往他们的布阵前告诉我，混沌天生便是没有六识，若要强行打开，便是违背世间旨意，会魂飞魄散。她叫我离开，自己留下来帮我担了一切。

她被天庭判决，三魂七魄送于轮回，直到十世耗尽。

我不甘心，同他们相斗，结果却是我失去了所有，我的其他兄弟被封印，被镇压，被杀死被抽掉记忆选择臣服，而我，被他们判决不入轮回，送入归墟。

听他后面的话，缃黎总觉得自己似乎有过相似的经历，但转念一想自己毕竟与他共生了这么久，会有他的记忆也不是怪事。

“所以你想借着我的身体，找到术的转世之后将她三魂七魄聚集，再向天庭复仇？”

“的确不错”混沌赞许道“所以时间紧迫，你也别怪我催你！”

缃黎没有回答，只问道“那你又为何会找上我？”

“此事说来话长，若要说起，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缃黎罢休，说道“那便不说了，天该亮了，你该睡了”

混沌一笑，隐身消失于她眼前。

鸡鸣三声，新的一日便到来。昨日宴后，缇檀遣散了身边的侍从，自行跃上屋顶，独望夜色。

虽然与三妹的几个朋友相识不过短短半月，却在这群人里看到了她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而她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人与妖之间，并非只有黑白。

黑影悄然降临，缇檀并未动，只出声回应“你终于来了”

“想找个赏月的地方，路过此处，感觉还不错”贺影立于她身后，自行解释。

缇檀看了眼月轮，已是将近月末，下弦月弯如钩，她轻笑一声，“头一次听说有人喜欢赏弯月的”

贺影走到她身侧，顺势坐下“弯月未尝不是一种美景”他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又自顾说道“月有圆缺，人有聚散”

缇檀知他是在安慰自己，便笑道“何尝不是一种人生？”

“看的出来，你也并非淡漠之人”

缇檀听他夸奖，笑着回道“阁下亦然！”

贺影轻笑，夜色看不见他脸上的羞涩，只听他依旧冷静“明日，我也会启程离开”

缇檀心里一紧，不知为何，听到他要离去的消息竟生出些许难过。

“为何告知于我？”

“因为在这凤天，我只认识你一人”贺影心跳的厉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与你告别，但愿也能同这月亮一般”

缇檀起身，与他对视，虽是弦月，她的眼睛却晶亮有神，她神色肃穆，郑重其事。

“那我便期待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