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愁云

昏黄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那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如精致的鬼魅。红衣少年还在他周身不断施法，直到最后一丝灵气入体，方才安心收了结界。

瘦子有些担心紧张，透过木窗的缝隙去看，也只能看到金泽跟那个红衣少年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虽然他一开始对金泽并没什么好感，觉得山寨里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厉害的大姐就这么被他拐去很不甘心，但是后来再见，他与大姐头的感情似乎很好，这次回来，昏迷不醒，又是被陌生男人抱着回来的，他心里倒有些紧张起来。

在他的眼里，大姐头已经是顶尖的高手了，金泽当时能把大姐头打伤，说明功力一定不在她之下。如今他昏迷不醒，又不见大姐头的身影……瘦子自动脑补了一出二人遇上了什么大妖怪，大姐头与金泽两人都不是对手，最后大姐头为了掩护金泽离开，以身献祭了。

正脑补到严重的地方，红衣少年便出来了，虽然初次见到这张脸的时候他也惊艳了一番，可是再看仍旧是止不住的感慨，传闻金泽的容颜已是天下无双，眼前这少年亦是如此，二人都是美得不可方物，要说区别的话，大概就是金泽属于那种天上清月，清冷温润，只可远观。而眼前少年，则像水中红莲，肃杀狂狷，摇曳生姿。

他一时看痴了，没发觉眼前的少年已经渐渐不耐烦起来 。

“大侠有何吩咐？”瘦子被他的眼神震慑住，心中一慌，这眼神跟当初大姐头那凌冽飒爽样子如出一辙！他心中又开始脑补一系列奇奇怪怪的剧情，冷不防又被吼了一声。

“您说您说……”他赶忙低下头，摒弃脑海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少年重重叹了口气，心中觉得面前这瘦子看着精明，脑袋却不太灵光。他缓和了一下紧蹙的眉头，极力做出一副和善的样子，笑着说道“这位小哥，我那兄弟这几日需要静养，麻烦你到山下镇子的药铺抓些调养身体的方子来”

瘦子连忙点头，然后抓着少年给的银两，飞快的下山去了。

少年又是重叹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白衣人的脸色恢复了些，只是依旧昏迷不醒，借着烛火的光，能看到额间沁出的细汗，紧蹙的眉头昭示着主人依旧痛苦。

他坐在一旁，看着床上人的脸陷入回忆。想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前来找他，那时候他被改写的命运已经开启，孤身一人，伶仃寥落，看着他却期待的问他，有没有办法可以救他的族人。他想他也是疯了，居然会为了帮他什么都答应他，那种伤害身体的药丸居然也能答应给他。看他自己这么多年独自承受那么多的苦难，一步步接近目标，本以为如今遇上那三公主，只要好好把握住后面的机会，那悲惨的结局就不会发生。可他不过回天打听了一下消息，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记得当初司命那本子上写的后半段，公主的师父莫名被杀，师兄发现杀人者是那位闻名天下的镖人，公主誓要报仇，又得知身世回到皇宫，恢复身份的公主下令寻找踪迹，最终为了报仇，将这个鲛人族的太子亲手送去黄泉路。

嘁，他嗤了一声，只要没有走到结局，一切都还来得及。

云崖洞的这两日气氛沉寂，无涯仙人驾鹤西去，凶手不知所踪，全派一片素缟，年纪小一些的弟子们跟在师兄师姐的身后，什么都不敢说。

缇檀望着缃黎脸上的神色，止不住心疼，她那骄傲洒脱的妹妹，经此一事，仿佛再没了那时候的光芒，仿佛要被黑暗吞没……，此时若是再告诉她身世一事，她会如何？缇檀想着便犹豫了，站在门口沉默片刻，转身离开。

缃黎沉默看着某处，她知道二姐来过，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样多么狼狈不堪，她不该如此消沉，她还有许多的事情没做，还有太多的承诺要做。

思及此，她起身去了炼丹房，开始翻阅那时看过的没记住的古籍。

近几日缃黎改变让全派上下看在眼里，其余二尊皆是唏嘘，自古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此话果真不假。

“你想带她回去的话，不如直截了当，她既然已经受到这样的伤害，自然也不怕再多一笔了”贺影听闻缇檀的话，说出这番话。如缇檀所言，她那妹妹本是骄傲如斯，又敢一人独闯天下，心性应当坚强，故而对于她自己身世的事情，应当是可以在接受范围的。

缇檀神色严肃，满眼皆是忧虑，闻言又摇摇头，贺影说的在理，可她还是担心。

准备安抚缇檀的华言远远看见师妹与她一同带来的陌生男子靠的极近，一时间吃味，又思及这几日的变故，转身离去。

缃黎寻得了能让将死之人生龙活虎的方法，又惦记着须柳寨那群被抓到皇城的兄弟，便觉得耽误不得，她无暇再去伤心难过，也不再仔细深究这背后的原因，赶紧按照古籍上所说的方法求妙清练了丹药，收拾行装便要拜别师门。

“师妹等等，我有话跟你说”眼见她背着包袱要走，华言出言拦下她的脚步。

缃黎被他拉着到了角落，华言看了眼四周，这才郑重向她开口，解释原因。

缇檀正在屋中发愁，门被猛然打开，她抬眸望去，缃黎正逆着月色站在门口，脸上神色晦暗不明，隐隐含着怒气。

“这是怎么了？”她询问着，心下明了了七八分，却疑惑是谁告知了消息。

缃黎收拾了心情，转变了脸上的神色，仿佛刚才的破门而入的人并非是她，她心平气和的坐在她对面，随手执起桌上的杯子把玩。

“明日去皇城吧，不是要认亲吗？”

她这一句话说的漫不经心，却让缇檀心中激起千层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