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2月下旬里的某一天,我爸爸发现家里没有大米了,便拿着钱和米袋,准备下楼去买。
没想到,他刚走到职工宿舍楼下,便被书雪阿姨叫住了,并向他问道:“福省,干啥去?”
“家里没米下锅了,出去买点!”我爸爸向她回道。
“正好,”书雪阿姨听后,用围裙擦了下手,掏出10元钱,递给他,并向他说道:“福省,我家里也缺米下锅。你帮我捎回来几斤吧,赶明请你一家吃饭!”
我爸爸听后,笑了一下,向她回道:“客气啥?都是老邻居了!一会见!”说完,便拿着钱,提着米袋走了。
半个小时后,我爸爸扛着30斤大米回来了。
书雪阿姨见状,急忙将厨房里的米缸打开。
我爸爸一手提着米袋底部,一手抓住米袋上部,将白花花的大米不停的往米缸里倒。
不多会,书雪阿姨见他下手“太狠”,米袋里的大米只剩一半,便急忙向他阻止道:“好了!好了!好了!”
三秒后,我爸爸住手,并将米袋提到了门口(因为避嫌话)。
这时,书雪阿姨见我爸爸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急忙取来一条毛巾,递给了我爸爸。
我爸爸一边冲她憨憨的笑着,一边拿毛巾开始擦汗。
书雪阿姨见状,喜形于色,一张俏脸当即笑魇如花。
就在这个时候,我姥姥提着捡来的废品回来了。
她见到这情况,以为我爸爸要出轨,便抛下废品,向我爸爸跑了过来,并向他问道:“福省,恁俩干啥嘞?”
“那个啥,她……”我爸爸话没说完,就被我姥姥用擒拿手撂倒了。
那时候,我爸爸44岁,我姥姥72岁。
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妇人居然能将一个正处于壮年(即41-48岁)的男人撂倒,要不是亲眼得见,谁能相信?
其实,我姥姥是个远近闻名的“神婆”,懂得一些民间治病偏方,知道“心理疏导”的基础方法,帮助了很多的“病人”。而她的弟弟(即我舅姥爷)则是个有名的武术高手。
我姥姥虽然年纪大,却是有真本事,她会擒拿手、空手夺白刃等。
我曾经亲眼看见我姥姥在80岁高龄的时候和一名16岁的疯女孩打架,她仅用半分钟的时间,就将那疯女孩制服。
正在这时,几名邻居闻讯赶来,得知此事的前因后果后,好生劝说我姥姥。
我姥姥听后,羞愧难当,向我爸爸和书雪阿姨赔了个礼,便回家去了……
同年3月,峰局万年矿老矿长坡世泽病逝,万年矿被他的女婿梅仁兴暴力夺取。
这个梅仁兴是个游手好闲的膏粱子弟,最喜欢的就是吃喝“飘渡”。
他为了有钱玩乐,常常诬陷员工,以各种“不存在的理由”肆意克扣员工薪资,甚至偷偷的将下井所用的升降台上的钢筋以及各种安保器材减少多半。
这是什么人?为了那些“废纸”,居然视人命为草芥!
因为矿工的安全没有保障,所以他们中有一半的人辞职了。
在这个时候,由于人才稀缺,我爸爸被梅仁兴升职为矿工部第三副经理兼矿工3科科长,薪水增加到800元/月(大约相当于现在的8000元)。
当时,我爸爸也想走,但是为了三个孩子吃得好、住的好,他还是默默的坚持着。
那是1998年8月中旬,我爸爸像往常一样和十四名矿工乘坐升降台下到了上百米深的1号矿井底。
等到了井底后,他们便拿着锄头等物采取煤块。
或许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改变新王家的大事。
突然,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1号矿井瞬间坍塌。
不用说,这是安保设施大量减少造成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新矿长上任后,煤矿上经常发生塌方、透水、瓦斯爆炸等事故,万幸的是矿工们只是受了点伤,并没有遇难。
不过,这次很严重。在矿井坍塌的时候,正好有个矿工推煤经过井口,结果他不幸的去了天堂。
随后,2、3、4、5号矿井及井下1、2、4、5号通道均发生坍塌,碎石、黑土、铁架如雨点般坠下。
我爸爸见状,急忙对矿工们喊道:“快抱头,去3号通道!”
他们听后,不敢怠慢,急忙抱住头部,沿着墙边向3号通道跑去。
半分钟后,井底终于恢复了平静。
这时,各处矿井出口皆被堵住,矿工们失去了逃生的“天”路。
有四位新来的矿工见状,哭爹喊娘,十分暴躁。
我爸爸调亮头上的灯,一人给他们一个耳光,并指着他们喊道:“小子们,别着急,你急也没用。听我的,省点力气,等待救援!”
他的矿工朋友老周向我爸叹了口气,并向他问道:“唉,福省,老矿长在的时候,还没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故。现在好了,这个混蛋上位,咱们别想活着上去了。”
话音刚落,那四位新矿工再次流泪。
不一会,我爸爸镇定的喝了口水,向他们说道:“不许哭,我相信这个王八蛋还有人性!”
此时,地面上的矿工们听到塌方的动静,急忙冲了过来,见五处煤矿井全部塌陷,便急忙去找矿长梅仁兴。
十几分钟后,矿工部经理赵荣冲进矿长办公室,见到了早已烂醉如泥的梅仁兴,当即怒不可遏,提起鱼缸,将里面的水泼向梅仁兴。
经过凉水的刺激,梅仁兴瞬间清醒,看清来者后,便向他骂道:“赵荣,你踏马的疯啦!”
赵荣怒火冲天,向他喊道:“你够日的还踏马的睡觉!矿上塌方了!十五名矿工被埋了!”
梅仁兴听后,惊骇不已,急忙擦了把脸,和赵荣一起前往事故发生地。
二人刚到煤矿井处,便发现一百多名矿工已经开始徒手救援,几百位矿工家属正在边上不停的哀嚎、哭泣。
这其中,就有我大姐、我二姐以及怀抱我的我妈妈。
原来,矿工们发现出大事故后,便争先恐后的在五处煤矿井塌陷区救援。
因为他们不知道井下矿工的具体位置,所以致使原本集中于一点的力量分散,把救援生命的时间大大拖延。
半小时后,我爸爸将耳朵贴在一根吊升降台的钢筋上,听到上面有声音,那是救援的声音。
于是,我爸爸捡起一块硬石头,不停的敲打那根钢筋,利用钢筋来传声,给救援人员发具体位置的信号。
其余的矿工见状,纷纷效仿。
一个小时后,有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矿工头听到一点声音,便令大家停止挖掘,一起寻找声源。
没多久,我妈妈发现了那根钢筋。
矿工头见状,便用石头击打钢筋,节奏是重重的“四下”。
其实,这是矿工们之间的暗号,四下表示“正在救援”!
我爸爸听后,也用石头轻轻的击打了“两下”钢筋。
这个暗号的意思是“安全”!
矿工们听后,稍微吃了顿饭,便火急火燎的继续救援。
一夜过去了,矿工们挖出了19吨碎石、灰土,直接向下掘了27米。
这时,身在下面的七八名矿工腹中饥饿,便拿出各自准备的一个窝头充饥。
我爸爸见他们吃着自身携带的食物,怕之后会被困几天,到时候没吃没喝,岂不是很麻烦。
因此,我爸爸不吃身上携带的一个地瓜和一个窝头,而是吃那些软煤块保命。
四位新矿工见状,无不大笑,认为我爸爸是傻子。
而那些老矿工见状,不再吃自带的食物,而是跟他一样吃软煤块。
第二天,矿工们又向下挖掘了19米。
第三天,矿工们又向下挖掘了8米。
第四天,矿工们又拼命向下挖掘了3米。
因为没日没夜的挖掘,矿工们的体力全部用尽。
为什么不报警?
因为那个混蛋新矿长不允许!
当天夜里,赵荣经理见矿工们无力救援,而梅仁兴又不管不顾,怒不可遏,在报完火警后,立刻寻找梅仁兴。
他刚到矿长办公室,便看见里面遍地狼藉,抽屉都开着,这时他才明白,梅仁兴已经拿着钱逃跑了。
七八分钟后,七辆消防车来到了万年矿,五十多名消防员替代一百多名早已疲惫不堪的矿工开始救援。
这时候,被困在下面的矿工们开始惊慌了。
有一名体质较弱的新矿工因为饥饿已经晕了过去。
我爸爸见状,掰了半个地瓜,塞进了他的嘴里。
因为没有水,另一名矿工只好用尿液弄进他的口中。
很快,他被“水”和地瓜弄醒,旋即一股脑的将地瓜吃完,恢复了部分体力。
随后,我爸爸将剩余的地瓜和窝头拿出,均分给其他矿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天夜里七点,阴云密布的天下起了雨。
半分钟的工夫,小雨直接跳过中雨和大雨,变成了豆大的暴雨。
消防员们还没来得及阻挡,就看见地面上的雨水汇成“大河”,一股脑的灌进了煤矿井塌陷区。
矿工们见状,急忙找来沙袋,摆在塌陷区周边。
可惜,塌陷区周边全是低处,那雨水仍旧见缝就钻、速度惊人。
消防员们见状,不敢怠慢,火速抬来十多台能用的抽水机,对路面和地下进行抽水。
可是,暴雨毕竟是暴雨,抽水机们干不过它。
只见有七成以上的雨水冲开沙袋,流进了塌陷区。
这时,身在下面的我爸爸见状,立刻带领矿工们向高处逃命。
一个小时后,无情的雨水暴涨,将矿工们脖颈以下全部吞没。
矿工们手拉着手,头顶着硬土,努力的呼吸着。
万幸的是,雨水不再上涨,而是顺着一个高达一米六的窟窿流了出去。
当夜十点多,武安市(县级市)市委书记“邵川侯”(虚构)与市长“文隆”(虚构)等亲临事故现场,了解情况后,向消防员们说道:“要尽快将被困矿工解救出来!”
随后,“邵书记”与“文市长”脱掉外套,亲自帮助消防员们将挖出的碎石、黑土掂出。
这一刻,所有参与救援的人仿佛都被打了一针“兴奋剂”。
消防员、矿工、矿工家属几百人见状,纷纷轮番上阵,拼命救援。
这一场大型救援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上午11点。
13个小时的时间里,救援人员向下挖掘了43米,终于发现了被泡在水里十四五个小时的14名幸存者和1名遇难者。
在被困矿工们出来的时候,赵荣经理给他们带上眼罩,以防止其眼睛被阳光刺伤。
随后,14名矿工被早已等待多时的急救车送到了医院。
而那名不幸的遇难者因为没有家属,便被矿工们放在了职工宿舍的门口。
这天中午12点,我妈妈刚刚苏醒,得到丈夫被送到医院的消息后,便给他做了午饭,想去看看他。
可是,等她刚走出职工宿舍的时候,突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死人。
我妈妈本来就患有癫痫病,受不了这大刺激,当即一激动,便直接晕了过去。
对门的书雪阿姨见状,不敢怠慢,急忙让丈夫坡柳风将她送去医院。
夜里9点多,我妈妈苏醒了。她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我爸爸正在床前守着她。
我妈妈当即握住他的手,激动的向我爸爸说道:“福省,咱回老家吧,回老家吧,别图挣多少钱了!”
我爸爸听后,一开始犹豫不决,后来又想了一下,决定还是顺从我妈妈的意见。
于是,在同年的9月上旬,我爸爸向新矿长坡柳风提交了辞职信。获得批准后,我爸爸便带着一家6口人乘坐火车,渡过黄河,去往老家--山东省“牡丹地区”(2000年6月改为“牡丹市”)“曹州县”。
这一天的凌晨四点,我爸爸携带一家6口到达了“曹州县”。
由于时间太早,根本没有从“曹州县”到“老孙家镇”的公交车。
我爸爸只好带着一家人坐在火车站外的长椅上等待。
虽然当时属于夏季的最后一波热浪期,但凌晨时分还是格外的冷。
我爸爸见我大姐、我二姐被冻的直搓手,我被冻的从睡梦中醒来(当时我才半岁),便跑到本站铁路派出所,向值班民警“借”热水。
值班民警了解情况后,不敢怠慢,急忙烧了一壶热姜水,送给了我爸爸。
我爸爸带着热姜水走到长椅处,从包袱里掏出五个白色铁瓷杯,分别给它们倒上了热姜水。
“谢谢爸!”我大姐和我二姐拿起瓷杯后,异口同声的向我爸爸喊道。
我爸爸喝了一小口热姜水,笑着向她俩回道:“客气啥?”
“爸爸……”突然,身在我妈妈怀里的我轻轻的喊了一声。
这一刻,全家人都疯了,不是,是笑了。
尤其是我爸爸,他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笑着听我喊那两个字。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出生刚六个月的宝宝居然会喊“爸爸”。
我爸爸高兴坏了,急忙敲开一家饭店的房门,让老板给好好的整两个菜,庆祝一下。
餐桌上,有一盘“梅菜扣肉”谁也没动。
因为我爸爸知道父亲王同秀最喜欢吃这道菜,所以每次遇见它总会给父亲寄去。
这次也不例外……
七点的时候,我爸爸带着一家人坐上公交车,去了“老孙家镇”。
下车后,我爸爸一行人南行1000米,至徐庄村。
我姥姥和我爸爸等人挥手作别,回到了离开已经八年的家里。
而我爸爸则带着我妈妈和三个孩子南行800米,第一次从大路进入了“楼安村”。
我爸爸和妈妈带着我们三姐弟先去了大大爷家。
大大娘见到尚未断奶的我,便指着我向我爸爸问道:“福省,你都多大了?还要个这?”
这话什么意思?
我爸爸听了这话,当即表情僵硬。
我妈妈听后,在一旁轻声说道:“你生三个儿,你咋不说呢?”
一句话怼得大大娘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随后,我爸爸一行人去了二大爷家。
当时,二大爷、二大娘和玉芳姐(即大堂姐)正在聊天。
他们见到这幸福的一家五口,又是做饭,又是聊天,十分的高兴。
二大爷没有儿子,对这个眉清目秀的小侄儿很是喜爱,有一种想要“收为义子”的冲动。
不多会,在二大爷等人的陪伴下,我爸爸一行人来到了王同秀家。
看,此时的老王家东屋、厨屋全成了砖瓦房,院墙也用板砖砌好了。
不用说,这些都是我爸爸的钱。
为什么?
因为我爸爸是个愚孝的人,他做了矿工后,总是把绝大部分的工资寄给老父亲。
听说王同秀用这一大笔钱给几个孙子用于盖房子、娶媳妇了。
二十三年,整整二十三年!
我粗略的计算过,这二十三年的70%工资大约相当于现在的80~100万元。
如果我爸爸当时把这一大笔钱留为己用,我现在一定会住着小楼,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可能不会去世的那么早。
当然,假使那事真的发生,我也不可能喜欢写小说,更不可能有现在这种“天然”思想。
感谢如果不是现实!
王同秀见到这一家五口,摆出一张苦脸,把我爸爸拉到一旁,向他指责道:“三儿,你当初说好嘞带回来一个(孩子),今个咋带回来恁些(方言,意思是:这么多)?”
我爸爸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一半顺从、一半听从。
此后,我一家五口便住在了王同秀家的东屋里。
我家没有土地,便帮王同秀种东地的两亩农田,吃的则是老王家的存粮……
备注:对于本章,我已经词穷了,所以就不写诗歌了,请见谅,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