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是兄弟,兄弟之间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说是不是,严堔?”
这段时间严堔总是想起好兄弟徐瑛飞。徐瑛飞是严堔最好的兄弟,也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因为两年前,徐瑛飞为了给他这个兄弟过生日而去世了。他永远忘不了徐瑛飞死前说的那句话,“我会好好地活下来的,你们别担心,咱们四少可不能散,要笑。”
徐瑛飞死后,严堔的生活发生了许多变化,他开始忧郁,开始惆怅,他忘了自己也曾是个阳光的少年,但他从未忘记,是自己害死了徐瑛飞,是他害死了自己最好的兄弟,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不配交朋友。
尽管谁都知道不是他的错,但每当有人安慰他的时候,他就让那人滚,又或者是沉默不语,久而久之,愿意安慰他的人少了,陪他的人也散了。
严堔并不难过,他觉得自己这只是在赎罪,但他并不认为这足够弥补自己害死了自己最好的兄弟这一罪状,他认为唯有死可以抵债,但他现在还不能死,他得照顾瑛飞的家人,他还没有脸面去见瑛飞,等他把瑛飞的家人照顾好后,便亲自向瑛飞赔罪,请求他的原谅。
很多人都觉得他疯了,严堔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现在的他,仅仅只是一个为了赎罪而活着的人罢了。虽然他多次想自杀,但他自己明白,自杀只是逃避责任,自己真正该做的,是照顾徐瑛飞的家人。最后他犹如死人般地活下来了,但至少,是活着的。
一整天了,严堔哪也没去,尽管今天是中秋。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回忆起从前,想起从前和自己的朋友们到处游玩的情景,想起从前和伙伴们在摩天轮上的说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拉去做过山车的经历,想起了太多太多。
严堔不记得自己何时睡着的,只记得自己哭了很久很久,没有人会对他说声“严堔,那么晚了,去睡觉。”,一个人都没有。桌子有些过硬,以至于他的手臂十分酸麻,但严堔喜欢这股酸麻感,因为这样,心里的痛苦就会随着被肉体的痛苦增加而暂时减少了,他笑了,他感谢这般酸麻。
严堔家里没有人,他的父母在外地打工。严堔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严堔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开始明白了,自己就是个留守儿童,他渴望父母的爱,但是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伤心,他等了一年、两年,但他没有见到他的父母,第三年的时候,他放弃了,他知道他的父母再也不会回来了。
严堔从小和奶奶感情最好,严堔喜欢吃糖,奶奶每天都给他买糖吃,放学了爷爷还陪他玩,严堔觉得有奶奶和爷爷陪自己就算爸爸妈妈不回来也没有关系,他很幸福。可惜,上帝似乎有意为难这个男孩,它夺走了他的奶奶,夺走了他的一半的希望,那一年,严堔13岁。
奶奶的葬礼有很多人参加,严堔知道,那些人是自己的亲戚,严堔也知道,他们不喜欢他。在奶奶葬礼那天,他企图寻找自己的父母,却发现,就连奶奶去世他们也不肯回来。突然,他看到爷爷坐在一张板凳上,没有任何笑容,口里叼着一个烟斗,冒出一缕缕的烟。严堔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很想哭,但他不能,因为从小爷爷就教育自己,男人不能哭,因为你哭了,你想保护的人也会哭,想哭就只能自己默默地哭。
严堔走向爷爷,“爷爷,也给我抽一口吧。”严堔尽力不让自己落泪,但说话的时候嘴唇的抽搐还是没能控制。这个老男人瞥了他一眼,将烟斗递给了他,不难看出这个男人有些不满。
“爷爷,奶奶没有死,她是太累了,才睡着了的。”严堔强迫自己的嘴角轻轻上扬。
老头子似乎收到了刺激,大喊到:“严堔,你给我看清楚,你奶奶她已经死了!她死了!她再也不会醒了,你知道不知道,她没有睡着!”也许严堔的爷爷察觉到了自己有些过火,但终究他想让严堔学会面对现实,于是二话不说地走进了房间。
剩下的人议论纷纷,大多在讨论严堔,严堔不也理会他们,只是走近奶奶的棺材,再看一眼他的“糖果巫婆”奶奶,严堔宁可相信奶奶会魔法学院了,也不愿相信爷爷说的,尽管爷爷没有骗过自己,他知道自己很幼稚,但在奶奶面前,他愿意永远都这么幼稚,尽管面前的奶奶没有了心跳。想到这,严堔再也忍不住了,他的伤心终究还是暴露了,他的坚强只是为了爷爷,而此刻,他更想在奶奶面前当个毫无顾虑的小孩。
那一天,严堔哭成了一个泪人,他仿佛看见奶奶一如既往地给他带来了糖,可惜,他的奶奶再也不会去学校转角的糖果店,给他买一颗三毛钱的糖果了。
严堔不知道,爷爷那天进房间后说了一句话,“老婆子,你还是走了呀,这样也好,不用跟着我这老头受罪了。下辈子,一定不要再遇到我这个糟老头子,不要再跟着我受罪了。”
后来,严堔的爷爷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严堔每天放学都老早地回家,因为他害怕回去晚了,爷爷就把他忘了。严堔已经没有了奶奶,他不能再失去爷爷了。虽然班主任同意了他不上晚自习的请求,但总归离开爷爷的时间还是太久,百密必有一疏,老头子最终还是跑了出去。那段时间,严堔的亲戚每天都来辱骂他、质问他,严堔每次都不吭声,因为爷爷奶奶不喜欢他跟大人们顶嘴,所以干脆直接不吭声。
但其实严堔骗了他们,他是故意放爷爷走的,他知道爷爷在这里并不幸福。爷爷走的那一天,严堔并不是不想留住爷爷,只是他知道,爷爷是要去找奶奶了,他相信奶奶在守护着他和爷爷。也相信爷爷一定找得着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