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有趣，”楼上的男子放下筷箸望着沈巍离开的方向轻声道：“阿湘，你本事不行，眼力也不行么？还站在那丢人？”

他说话的声音似是耳语一样，没有分毫刻意提高音量，可那声音偏偏从高楼上，经过喧闹的人群，准确无误地传到少女耳朵里，同时也传进离去数百米远的沈巍耳边。

沈巍脚下一顿，随即继续往前朝城外走去。

江南水多，他一路行到河畔，蹲在河边拘一捧水饮用，借着水面波光瞟了自己一眼，也觉得这副尊荣确实有些许不妥，估摸着大概这么久没遇到赵云澜也有这层因素在。这会正是春游盛时，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清净地，恰好瞧见一个船靠在岸边的老渔夫，便走过去想请他带着找个闲处，归还本来面目。

老渔夫的乌篷船停在一边，旁人都还忙得不可开交，他刚得空坐在地上一边用破草帽扇风一边拆了竹筒喝水。

“老丈，得空，请您送上一程。”

“好叻，”那老渔夫见来了生意，忙不叠把草帽往头上一带，招呼沈巍上船，“我跟您说啊，就这一带还没我摇船妥当地，您找我可就对了。您这是要去哪呀？这城里我都熟。”老渔夫话赶话地上了船，撑开篙子一竿子划开，几个船桨就到离岸数丈。

“劳您挂记，您送我过河就行了。”渡人过河不过几个铜钱，沈巍直接给了老渔夫一块碎银，在谢赏声中进了船篷。

沈巍凝神冷气准备阖眼调息，船蓬里便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小公子，这两位说是你朋友，又形容出你的穿着打扮，我就请他们上船了，你看看这……”老渔夫踌躇地站在船头搓手，笑着眼神乱飘，一看就是见钱眼开的心虚样。

沈巍起身，冲进来的二人点了点头，“老丈，您去开船罢，不碍事。”说完便出去站在了船尾。

船苇放下，小船又摇摇晃晃起来，水面波光粼粼，划来的波浪一圈一圈荡出老远，碰到另一圈波纹，相拥、破碎、融合、平静。

“主人，您听听，他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上来和他一起乘船，又不是没给这渔夫银钱，怎么得在他嘴里就是个碍事的啦？这老渔夫也没说不能一起乘船吧，他还看都不看您一眼就出去了。”那小姑娘怒气冲冲地声音从船篷里准确无误地传出来，一句一刺大有想问候人祖宗十八代的架势。

这两人便是酒楼上要请沈巍用膳的灰衣男人的名为阿湘的少女。

阿湘话毕，便听到那位灰衣男子低沉的声音：“阿湘，本是我们无礼在先，强人所难，这位公子不嫌弃还让我们冒犯，确有君子之风，你在这好好反省，我去给人道谢！”

“主人，”阿湘跺了跺脚，似乎是要阻拦：“要去也是我去，是我得罪的，哪能主人去。”

沈巍没兴趣听二人在里边唱双簧，丈量着离岸的距离，蜻蜓点水，几个翻转抵达河边，兜兜转转翻身出了城墙，又约莫向西行了一里地，看见一处破破烂烂的荒庙，走进去扫开杂尘，将茅草铺开，就着在个佛相偏侧，盘腿而坐，闭目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