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上书房,沈巍并非第一次入朝堂,曾几何时,他也数次步入庙堂告阁只为见得那人一面,却没有哪次是像这次一般脱离掌控的。他已经迫不及待离开此地,山川海域,大地神洲去寻赵云澜。如果他是他,他便与他执手破了这须弥芥,如果他还不是他,那便如同千千万万世无二,默默地充当他擦肩而过的路人,守着他,护着他。
这是这副身躯所执着的最后一件事,完成他就可以功成身退地离开。
沈巍没有对凡世的帝王行大礼,只躬身上前将皇帝调查的竹筒呈上:“皇上,这是您上回吩咐的。”
皇帝面有不愉,接过卷轴却不着急看,反而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番今日行为略为不妥的周子舒:“周卿,瞧你这脸色倒是不好,回头叫太医给你瞧瞧,必是身有暗伤,万不可小瞧了它,依仗年轻便不当回事。再者你今儿个将鹏举也带过来,这是有事相求?”
语毕,也不等沈巍回答,将那竹筒打开取出卷轴,一目十行:“这事办得倒漂亮,子舒想要朕允你什么?”
“皇上,”沈巍退后一步,抬头目光与皇帝相接,随后默默解开长袍衣襟,又摊开手掌,将掌中躺着地一颗长钉奉上:“入‘天窗’者没有秘密,但凡入者要么死,要么自请在胸腹间七处大穴以内力封入七颗毒钉,否则终身不可离开。如今臣已自己打了六颗‘七窍三秋钉’,这最后一颗便求皇上恩典,叫鹏举帮着成全了臣吧,便算是给皇上尽了忠,辞了行。”
“子舒,你身为’天窗’第一任首领,应该知道初时定下这‘七窍三秋钉’正是因为它的毒辣,七颗钉入内府,七经八脉凝滞不行,从此将武功尽废,快则半年,多则三旬,有口不能言语,四肢不能稍动,必将形如废人,届时毒入五脏,将七孔血流不止气绝而亡。便是有莫大机缘能苟且三年,三年间也将生不如死。”皇帝撰着卷轴语气僵硬地分晰利弊,“如此你还要离我而去抛下朕吗?”
沈巍沉默地将段鹏举往前推了半步:“皇上,天窗的事您不用多操心,鹏举这些年一直跟着我,信得过,也是有本事的。七窍三秋钉,三秋必断肠,开弓没有回头箭,念在微臣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侍奉左右的份上,子舒已别无他求,请皇上成全。”
“你……”帝王呆愣良久,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晌,才颓然地转身冲沈巍挥了挥手:“罢了,朕坐上高位便注定要孤家寡人。这最后一颗钉免了,你走吧!”
沈巍嘴角微微勾出一个笑容,将钉子塞进段鹏举手里:“礼不能废,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是当初皇上定下的规矩,天家金口谕言怎可朝令夕改。请皇上赐钉。”
帝王转身死死地盯着那浑身血肉翻起如血葫芦般地人,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难道呆在皇家内苑替他做事不好吗?那外面的风吹雨淋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那当初他们为了他的帝王业谨小慎微,机关算尽,狼烟四起,风霜苦寒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