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艾维斯架起倒在面前的罗斯的一只胳膊，让他支起上半身靠着自己。罗斯腿上有被像是利器划过的地方，其他地方也有细碎的伤痕。最严重的腿伤还好偏离了大动脉，出血量不高，否则可能支撑不到两人赶来。
看到一旁的残肢断臂，以及被开膛破肚后流出的内脏，格莱蒂斯猜测，科尔温攻击罗斯的时候，明显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格莱蒂斯上前，伸出手，掌心抵着对方的额头，她默念了几句治愈的魔咒。虽然这类魔咒用得少，她却是记得最牢的，就怕遇到这种突发的情况。
“格莱蒂斯，快，阻止他。”罗斯努力睁开眼，有一只眼睛却被鲜血糊住无法睁开，他用仅剩的那只雾蓝色的眼睛看着格莱蒂斯说，“科尔温突然发狂，我用契约都无法束缚他。”
“这是怎么回事？”格莱蒂斯只感觉信息过载，脑袋快要爆掉，她看向遍地的残肢断臂，浓厚的血腥味引起了她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不适，眼里的青蓝色渐渐褪去，“这些人，是他杀的？”
罗斯摇头，他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伤口已经在渐渐愈合，但一时失血让他的脸色苍白得难看。他深呼吸一口气，说：“是吸血鬼，科尔温曾告诉过我，最低等的吸血鬼没有情感，如同只会咬人、吸血的怪物，这种情况是不可逆转的，只能全部杀掉。但动手不久，他就突然发狂了。”
这时格莱蒂斯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琥珀的颜色，她深深一嗅，然后说：“大概是这些人的血液里有着乌龙草，科尔温杀他们的时候，乌头草的毒素渗透到了皮肤之中。所幸只是很少的毒素，并不会夺取他的性命，只是让他的精神躁狂起来。”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变黑。已经将所有变为血仆的人残杀殆尽的巨狼转过头来，它黄褐色的眼睛在渐渐到来的黑暗里，变得愈发幽深，透出幽绿的冷光。
“他会没事吗？”罗斯问。
“当然。”
格莱蒂斯挡在两人面前，她上前一步，压低背部，一对漆黑的双翼从她背后冒出，展开来足以将她全身包裹住。压低重心，力量积蓄于小腿之上，同时握紧右拳，她并不擅长作战，却并不妨碍她全力飞奔。
“罗斯，艾维斯，你们后退。”
如同弹射出去的子弹，巨狼被全速冲来的恶龙一拳打中了正脸，身体被迫后退了十几米，身下宴会的大厅瓷砖被划出数道笔直的爪印。
这要是重新翻修，该是不小的费用吧。
巨狼很快甩了甩头站起来，拖曳着风声的一爪向恶龙扑去。
比起赤手空拳的肉搏，格莱蒂斯还是更擅长用魔法。
繁复的魔法阵在她面前迅速成形，无数冰棱从魔法阵中飞射而出，如同已经定位的飞镖一般划过巨狼的前爪以及肩膀等不致命的部位。有些冰棱则直接落到地面上，很快就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寒气，沿着地面将巨狼的四肢与地面牢牢冻在一起。
无法移动的巨狼更加剧烈地挣扎，伤口流出的血液比平时更快，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它剧烈地喘息着，冻成冰柱的四爪上，冰柱一点点裂开，冰屑四散，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
“罗斯，催动契约。”格莱蒂斯说。
罗斯瞬间明白对方的意图，他与科尔温签订的契约能压制狼人的天性。他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呼唤对方的名字：“科尔温，冷静下来，不要被狼人的天性支配了你的身体。”
巨狼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在冰柱碎裂的声音中听到了别的声音。但那声音实在太小，它的注意力很快被面前浮在空中的人影吸引，凶狠地咧开嘴，露出弯刀一样的獠牙。
“科尔温，是我，罗斯，你的主人，也是……你的恋人。”罗斯顿了顿，催动契约会消耗他大量的魔力，失去了一只眼睛后，他对魔法的掌控力明显下降。他仅剩的那只雾蓝色眼睛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用尽全力扔了出去。
“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
布包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绿色的粉末闪着碎光在空中四散开来，洒向了巨狼。
“科尔温！”
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冲破迷障，冰柱碎开，巨狼的身形蓦地缩小，赤色的光芒陡然在大厅中亮起。片刻后，破碎的看不出原样的地板上，一只手从光中探出。
光芒散去，变回原样的科尔温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他身上的伤口很少，但耗费了大量精力的他连站起来都很难，他看到罗斯脸上的伤愣了一下，随后才对着已经呆住的罗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看呆了吗，你这表情真傻啊。”
罗斯只觉心脏终于落在了实处，他淡淡一笑，不落下风地反驳：“要我说，还是你刚才的模样更傻。”
格莱蒂斯从空中落下，扶起科尔温往罗斯身边走去。
“放血稀释了毒，应该没问题了。”她问罗斯，“你刚才扔的是什么？”
“是磨成粉的见风草，”罗斯说，“除了治疗皮肉伤，也很适合来训练狗狗。”
“你说谁是狗呢？”科尔温闻言顿时龇牙咧嘴地警告。
“谁应就说谁啦，”罗斯依旧笑眯眯，“科尔温，原来你这么想当我的宠物啊？”
“混蛋，你是非要在这个时候跟我吵吗？”科尔温说得语速太急切，不免咳嗽了起来。
罗斯向格莱蒂斯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退开，他走过去，抱住了四肢还在发软的科尔温。
“看到你还这么有精神，我真的很高兴。”科尔温突然被抱住，还在愣神，就听见罗斯在他耳边难得用非常温柔地嗓音说，“从来没有什么让我感到有脱离掌控的事，你却是那个例外，科尔温，永远留在我身边吧，不是因为契约，也不是因为责任。”
这家伙……居然留意到了我刚才的表情吗？
对于罗斯难得的表白，科尔温没有犹豫地就许下了承诺：“当然会永远留在你身边，你是我认定的恋人啊。”
格莱蒂斯心底一阵感动，艾维斯也难得想要落泪，就看见罗斯在背后悄悄地比了个手势。
两根手指伸出，大拇指按在弯曲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上。
胜利？
艾维斯眼皮微微抽了抽。
格莱蒂斯无奈扶额，这个时候，还不忘宣示主权啊。
不对，同时也是炫耀吧，爱上控制欲这么强一个人，科尔温今后恐怕会很辛苦。
“你是小孩子吗？”艾维斯孤家寡人一个，对罗斯的行为提出控诉。
“啊啦，我才十八岁，当然算小孩子。”罗斯牵着后知后觉在艾维斯和格莱蒂斯面前公开示爱的科尔温，笑得一脸得意。
但是，这样的轻松只是短暂的。
“格莱蒂斯，又见面了。”
仿佛是在话语里渗了毒，用着坎贝尔脸的男人站在大厅的门口。他身后没有一丝光，漫无边际的黑暗悄悄地随着他走进来的脚步而向四周蔓延。
没有点燃烛火的大厅，到处是凌乱的血迹与尸体，刚才所忽略的阴冷感，一点一点地从坎贝尔这头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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