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温醒来的时候,正好在拍卖贤者之石。
夜晚是狼人最精神的时刻,他怎么会突然犯困,怎么想都是睡过去之前,弗洛伦斯递过来的那杯酒的问题。他往不远处的二号桌看了一眼,打着哈欠故意开口:“六万!”
然后就听见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说:“六万零一。”
他诧异地循声望去,只看见那标志性的装束,蓦地一惊后,默默转身装作自己不存在。
巫师竟然在,那么……格莱蒂斯也可能在,好像,刚才他旁边的那位女子就是,不过格莱蒂斯很少戴帽子,他匆匆一瞥之下也没看见脸。
为了避免被认出,接下来的小半个小时,他接着趴下装死,直至整场拍卖全部结束。
等人都走光了,他才撑起上半身,刚刚还没注意到,肩上有一件不知是谁的破旧大衣,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地上,面前盛着醒酒汤的铜碗光滑的抛光面模糊地映出他的面容。
奇怪,他怎么变成黑头发了?
再抬起手摸了摸脸,塌下来的鼻梁,脸颊粗糙的皮肤,以及一下巴的络腮胡,这……这谁啊?!
精致的丝缎折扇从他面前一闪而过,阵阵野玫瑰般的清香拂面而来,他转头看去,罪魁祸首倚靠在桌前,对他露出一个可以称为温柔的笑容。
“科尔温,你看,我买了这个。”
罪魁祸首的左手提着一个金色的鸟笼,鸟笼中的白色小鸟扑闪着翅膀上蹿下跳,甚至用脑袋去撞鸟笼。
“雪雀?”科尔温皱眉,“黑暗森林中最快的信使,你买这个有什么用?”
信鸽,快马,火车,帝国最佳的通信手段已经被这个麻烦又混蛋的公主捏在手中,她竟然还要祸害无辜的魔法生物?
被科尔温称为麻烦又混蛋的公主——弗洛伦斯,闻言,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失落:“给你的生日礼物,不喜欢吗?”
生日礼物是假,捉弄才是真的吧,雪雀这么金贵而刚烈的魔法生物,交给他养不是暴殄天物吗?
“你……”被拿捏得死死的科尔温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轻柔恭敬起来,“殿下,我不需要这种礼物,如果你真的要送我什么礼物,不如解除你我之间的契约……”
刚刚还露出一副脆弱模样的弗洛伦斯顿时脸色一变,打断他的话:“科尔温。”
他也就是随口一提,想想当初对方是怎么欺骗他签订了契约,他就一肚子的气,能反过来气气对方,他也算扳回一城。
“把我的伪装去掉……”他边说边站起来,话语却跟着一顿,他的视野忽然变高了一截,甚至能看见公主的头顶。
这是奇迹吗,他停滞不前的身高终于要往上涨了?!
可是还没让他享受几秒这“广阔的视野”,他身上忽然亮起一道红光,他的视野又矮了下去。他顺手捋了一下发尾,红棕色的半长发搭在肩上,是他原本的发色。转过头去,刚好对上公主一双微微弯起的双眸,那双雾蓝色的眼睛永远那么神秘而富有魅力。
展开的折扇正好挡住弗洛伦斯的半张脸,掩去她不自觉的笑意,而有鸽血红宝石的那一面抵在科尔温的唇上,冰凉的宝石印上温热的唇瓣,仿佛是一个亲昵而不狎昵的吻。
“弗洛伦斯!”恍然大悟的科尔温愤愤地红了脸。
在生日那天,拥有短暂的“优越”身高,才是对方对他的捉弄。
“果然爱,科尔温只要有这么高就好了,随从不需要比主人高。”弗洛伦斯和颜悦色地说,看起来心情相当的好。
科尔温对自己默念三句“莫生气莫生气,气死我谁得意”,才面露正色地问:“这个暗夜酒馆,有什么问题吗?”
差点都忘记了正事,前段时间,弗洛伦斯听闻了关于暗夜酒馆的传说,于是想偷摸溜出宫来遥远的南滨市看看。作为骑士护卫队队长的科尔温发现之后,阻拦不了,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一起来这里,但是才进酒馆不久,就被一杯加了料的酒放倒,什么都没有见到。
弗洛伦斯挑了挑眉,后退一步,收起折扇,漫不经心地说:“见识了很多有趣的事。”
在拍卖美人鱼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魔法能量,在这个世上,魔法能超过她的人太少了。而且,感知到魔法来源的方向那桌不仅拍下了美人鱼,还拍下了贤者之石,如此财大气粗,出尽风头,想来,只有那位黑暗森林的守护巫师敢这么做。
没有背景的话,还没走出南滨市就会被背地里的魑魅魍魉撕成碎片。
折扇在手心敲了敲,她想是时候去会会这位活了千年的老古董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科尔温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举起醒酒汤喝下,环顾了一周除了两人之外就已经没有客人的酒馆,拿起手边的一把点缀着一圈圈白色蕾丝的小阳伞。
“热闹凑完了,可以回去了吗?”他说,“什么时候你才能让我省点心?”
“王宫里那么无聊,我才待不下去,科尔温,你在遇到我之前,每天都在做什么?”弗洛伦斯边走边问。
“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吃饭睡觉。”科尔温拿着小阳伞和鸟笼,落后半步跟在弗洛伦斯的身后。
“上次你回家探亲,就没有想过留在那里,不再回来?”
“决定离开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回去,这次只是太久没回去有点不放心,所以就去看了看。”科尔温想起因为自己偷偷摸摸的暗访行为,使獠牙之地周围的巡逻更加严密了,就一阵心虚。
其实,他只是有点担心弗洛伦斯的弟弟艾维斯会被巫师的陷阱吓破胆。
“离开就不再回头吗?”弗洛伦斯笑了笑,接着用只能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看来我不能轻易放你离开呀。”
另一边,巫师、格莱蒂斯和解除了伪装之后的爱丽丝走在月色下的沙滩上,海浪层层扑上沙滩,又在转瞬之间离去,在暧昧的月色下,无端有些挑逗的意味。巫师远远走在后面,手中的法杖不知何时又拿了出来。
收回目光,瞟了一眼爱丽丝身后跟着的红发女子,格莱蒂斯小声地问她:“你要将她留在身边吗?”
“她已经无法回到大海,只能跟着我。”爱丽丝怜悯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披着她之前递过去的外套的红发女子脸颊消瘦,一副被虐待后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格莱蒂斯问。
“贝、贝拉。”她怯生生地说。
格莱蒂斯继续问,目光隐隐带了丝压迫感:“你以前生活在哪里,之前是怎么被抓到的,知道抓到你的是谁吗?”
“我很小就和族群失散了,抓我的……是一小群驱魔师,我、我被转手买了好几次,”贝拉捂着脸小声啜泣了起来,“他们总是把我关在狭小的水缸里,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格莱蒂斯在心里摇摇头,再看贝拉的外貌,很有可能是人类与人鱼的混血,大概是被抛弃了。
另外,这种违法贩卖的行为多到根本管不过来,巫师没有管的意思,大概是对暗夜酒馆背后的人并不感兴趣。但是巫师埋得那块贤者之石,总是令她隐隐感到不安。
“既然我买下了你,你就跟着我吧,也比你单独行动安全很多。最近南滨市的魔法生物有点多,如果不是针对人鱼的,,就随他们去闹。”爱丽丝做决定一向很快,“贝拉,你叫我爱丽丝就好。”
“爱、爱丽丝。”贝拉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罕见的祖母绿眼睛让她的面容别具异域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