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老大，干掉他！”
“族长，上！”
科尔温只觉得自己的腹部在燃烧，浑身的鲜血在逆流，背部的骨头在哀鸣，像是裂开般剧痛无比。头撞倒了树干，耳边嗡嗡声不止，他呕出一口鲜血，又被激起的尘土呛得咳嗽起来。四年里他学习了很多东西，也曾经因为公主任性的命令，赤手空拳与熊搏斗，他能挡下对人类来说巨大的熊掌，却顶不住狼人族长凶狠暴戾的攻击。
脸上被划伤，眼睛应该没事，但被鲜血糊住睁不开，他大口喘气，紧紧盯着树影后的庞大身影。如果能在敌人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反击，那么，他还是能赢的。
“绝对不能输……”他低声呢喃，喘息着调整呼吸，暴起的青筋在皮肤下突突跳动，每一根筋脉都在承受灼烧的疼痛，尚存的理智就像绷紧的琴弦，下一刻就有断裂的危险。
他并没有恨过当年赶他离开的族长，他知道强者为尊是狼人族的传统，从很久以前开始，直到与吸血鬼的纷争结束，狼人族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但他可没打算输，离开了那么久，此时回来，他决不能像离开时那样狼狈。
银灰色巨狼黄褐色的眼瞳里露出凶残的光芒，它的双眼已经确定弱者倒下的方位。他步履从容地靠过去，打算在烟尘散尽那一刻一击致命。那样柔弱而不坚定的家伙，离开族人却选择了人类的家伙，难道能战胜他这个在数百场战斗中决胜的真正战士吗？
“呜——”后方忽然传来一声狼嚎，银灰色巨狼淡淡一瞥，本打算不予理会，却突然听见地面震动的声音，滚滚烟尘四起，巨狼皱眉。此时科尔温倒下，此刻能行动的自然只有珍妮特。
她在做什么？
巫师意兴阑珊地看了会儿决斗，随即将目光转到了格莱蒂斯的身上。她蹙眉紧紧盯着那一片狼藉，烟尘缭乱的地方，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松开了眉头。
他慢悠悠开口，目光转向身侧：“还不算蠢，不是吗？”
看透兄妹俩并非全无准备，格莱蒂斯刚松口气，就听见巫师看热闹一般的话，在心里看不惯的冷冷一哼，她装作没有听见，眼睛里只有决斗场。
“不想知道在溶洞里遇到的镜子是什么吗，格莱蒂斯，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谢谢？”巫师话音凉凉的，清冷得像是一片忽然贴在格莱蒂斯脸上的冰凉雪花，令她冷不丁浑身一激灵。
听到这句话，她被迫分神，但她不想让巫师太得意，于是缓了缓才开口：“那面镜子已经被我砸碎了，即使你当时不出手拉我出去，我也可以出去。”
“你没看到镜子上的黑色曼陀罗？”巫师继续问。
格莱蒂斯奇怪地反问：“看到又如何？”
听到她的话，巫师像是被她逗笑了一般笑了一声，令她有些莫名其妙地侧首看他，目光中分明透出“你笑得像个神经病一样”的疑惑。
“看到镜子上的黑色曼陀罗，知道是我制作的还去触碰它？”巫师边笑边摇头，即使是如此夸张的动作也不会失去应有的风度，只是看上去笑得快喘不上气了，“格莱蒂斯，呵呵，这么久了，你怎么一点也没学到我的聪明机智？”
听到巫师的笑声，心底有一股无名之火迅速上蹿。格莱蒂斯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一直紧握的拳头此时松开了，转而变成双手环抱胸前。她怕自己忍不住冲动，揍死眼前这个得意洋洋却看起来并不经揍的瘦弱男人。巫师这话听起来很熟悉，没想到那么久之前拌嘴的话他还记到现在，他到底想说什么？
笑得弯了腰巫师才终于笑够了，格莱蒂斯仍是站着未动，觉得他如果不是拿着法杖，可能此时都站不稳。得不到回应，巫师只得自己慢慢抚平呼吸，好半天像是平常的他那样开口解释：“那面镜子是不能触碰的，砸碎了更糟糕。”
“可你不是说……”格莱蒂斯的话在巫师“你终于明白”的目光下声音渐弱，是啊，她明白了，既然那是大多数解决办法，那么巫师就绝对会另辟蹊径。她怎么能忘，这家伙是最喜欢独具一格的，怎么可能会制造普通方式就能破坏的镜子。
看来，这次还真是被他救了。格莱蒂斯的右手无意识地捏着衣服手臂关节处的布料，悄悄瞟了一眼巫师的脸色，问：“那么，如果你不救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面镜子被制作出来，是为了拦住那些想从溶洞过去偷盗风见草的人，狼人族长花了高价请我制作，可惜，却被你砸碎了。”巫师表现得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可惜，他看到格莱蒂斯瞥向自己的目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的心中，有什么在期盼着的事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格莱蒂斯看着前方不说话。
巫师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便明白自己又问了她不喜欢甚至讨厌的问题。他向来不管不顾，想要询问的问题有一千一万种让对方开口的方法。在过去的时间里，格莱蒂斯也没少见他这么做。
这些方法对格莱蒂斯肯定也是有用的，不过，那会将他们勉强和谐的关系推向另一个极端。没有必要，不是吗？
想了想，巫师贴近格莱蒂斯身侧，法杖距离格莱蒂斯的左肩不足寸余，长袍宽大的袖子垂下，挡住了格莱蒂斯大半个背影。
他低下头回答了她先提出的问题：“如果我没有强行拉你出来，你会永远留在那片黑暗中，那面镜子是开关，也是通道，连接着现实与幻境。前一刻你在现实，站在溶洞外，但是下一刻你被镜子选中，拉进自带的幻境空间。砸碎开关，在镜子彻底失灵前不出来的话，就会一直留在那里。”
从背后看过去，巫师的动作就像是从侧面抱住格莱蒂斯一样。
坐在后方的弗洛伦斯已经对决斗的结局有了判断，视线收回正巧看到这一幕，歪了歪头，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格莱蒂斯……真是很熟悉的名字呀，而且，时间也对得上。
格莱蒂斯听到巫师的回答，暗叹自己居然如此冲动大意，抿了抿唇才回答：“我看到了过去的母亲和妹妹。”
说完后，她抬头看向身侧的巫师，语气刻意得有些平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多谢惠顾。”巫师注意到她掩藏的窘迫，眯起茶色的眼眸，“我会好好利用这个人情的。”
看到这个笑容，格莱蒂斯已经开始后悔，不禁垂眸避开巫师的视线：“那你得抓紧时间。”
狼人中忽然发出成片的尖叫，格莱蒂斯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只见两头颜色相近、大小却相差较大的巨狼在决斗场的边缘混战在一起，体型庞大的那一头被风沙迷了眼睛，一直没睁开眼。即使如此，它还是凭借听觉和嗅觉确定了对手的方位，在卷起的尘土中，将体型小了一大圈的巨狼按在地上摩擦。
那是珍妮特！格莱蒂斯捂住嘴，琥珀色的眼眸眯成一条线。狼人族长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了，再这样下去珍妮特会死的，科尔温呢，他在哪里？
就在这时，被鲜血染红毛皮，如小丘般雄伟的巨狼正对面，忽然弹出一股红棕色的旋风，它越变越大，如同一颗飞射而出的巨型炮弹一样打中巨狼腋下的第二根肋骨。
在座所有人都清楚地听见“砰”地一声，银灰色的巨狼被击飞了出去，之前银狼恰好站在了峡谷的边缘，往后不足一丈便是千丈断崖。
巨狼脚下的土地坚硬，足够承载万斤重，只是……
下一瞬，巨狼脚下的土地碎成齑粉，它如沉重的巨石一般落进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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