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夜晚出去散步,她穿了一身黑,黑外套,黑裤子,黑口罩黑帽子,还装模作样的戴了一副耳机,长发也披散下来,将大半脸都遮住了,活像一个女匪。
远远地围着一群人。夜色黑,看不清,她只看到那群人在撕扯着什么,安初眯着眼,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那是一个人,露出的那半张脸十分白皙干净,应该是个少年。那些人粗暴地拖拽着那个人,进了小巷。安初拧了会儿眉,思忖了片刻,将手机视频打开,才抬步跟了上去。
“臭小子,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现在就怂了?!”一股烟味扑鼻而来,还是那种劣质的烟,伴随着粗犷沙哑的男声。安初强忍着不舒服,在巷子入口处站定,她将长发往脸前拢了拢,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那群人张狂地笑着,像是在对一个牲畜。为首的那个人最先动手,他伸出手,一把拽住少年的黑发,狠狠一扯,仿佛要把他的头发全部拽下,硬生生拽下一层头皮,鲜血淋漓才好。安初蹙了蹙眉,眼神微微一动。
紧接着,他身后的人一道围拢上去。隔着好几米远,安初都能清晰的听到骨骼断裂发出的脆响,听着十分渗人。那些人酣畅淋漓的笑声就萦绕在耳畔,在巷子里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回音,拳脚相加的声音也是那样的分明。
“哼……”又是一拳,少年跌倒在地。安初这才看到他的脸。当她看到那张脸的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凝滞了——夏俊艾!她再也无法冷漠的做看客,手机也险些掉落。夏俊艾枕着膀臂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脸上,手上全是血。夏俊艾只觉喉头一片腥甜,腹中火辣辣地烧着。他飞快地吞了口唾沫,想把涌上来的血一道咽下去,可喉咙刚刚一动,他憋了许久的血“哇”地一口,全部被吐了出来。
那些人笑得更欢了,力气也不自觉地大了,当真不把夏俊艾打个残疾就不肯罢休。
安初指甲深深扣入拳心。她抬手,死死咬着食指,食指被咬的鲜血淋漓还不自知,只觉那些拳呀脚呀,甚至是木棍,全部落在了她而不是夏俊艾身上。她浑身都痉挛起来。脸颊不自觉地发烫,滚烫的泪也就这样流了下来,顺着脸颊,一颗一颗,要不落入脖颈间,要不落在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自从母亲死后,她就很少哭。她觉得眼泪是十分无用的东西,只有在真正束手无策的时候,才会哭。邻家的孩子常常哭,她不知是为什么,难道世间令他束手无策的事情就那样多吗?多到非要将自己哭成泪人儿,好似全家都死光了一样?她不知。但她只知道,现在,她真的束手无策。
她自认为活得没心没肺,终有一日要作为畜生死去,也不必将感情弄得太过丰富,叫自己难受。可夏俊艾偏偏就有那样的魔力,让她冰封已久的心重新化开,再跟着他一点一点的破碎。她这样的情感来的莫名其妙。明明夏俊艾还未跟她说过一句话,明明他们现在算是陌生人,可为陌生人抹眼泪又是哪门子道理呢?
她能冲上去帮夏俊艾吗?先不说她根本打不过那群人,那样只会让事情更糟。那些人见夏俊艾有人帮助,自然更加怨恨,下手必然会更更更重。
她站在原地,待到辣的苦的咸的泪快将半张脸都濡湿时,才缓缓低下了头。手机发出昏暗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她将刚才录的视频存好,举步走出了巷子。
她拨通了电话,缓缓闭上了眼,嗓音冷沉,带着一种与她这个人不符的诡谲:“喂……谭叔么……我是安初…我遇到了些麻烦……对……”她抬眸,冷淡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继续沉声道,“就在通往我学校的那个十字路口,左拐,公交站台后有个小巷子……随便编个理由找茬儿就是……嗯……”她望了眼巷子内,“钱当然不是问题,所以,这件事麻烦你一定要,好好处理!”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嗓音阴狠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