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愿此时身无分文,手机也不在身边,几个月以来唯一一次与外界联络的机会全靠她跟阿姨求来的,李家那位心善的打扫阿姨,见她一个柔弱女孩眼泪汪汪地说想家了,才得以让她有机出逃。
不过主要还是李帝努自此都不要她了,她真正重获了自由。
雨水漫过了整座大桥,这里没有车辆和路人通行,如果有航拍器在空中拍摄,大概仅能看见江中大桥上一个小黑点,是林愿。
她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半眯着眼看向远处一辆银色私家车的照明灯,车主看见她的一刻,车速愈发加快直至在林愿面前停下。
林愿甚至还没做好准备,她浑身泡得像块水中的海绵,连靠近的动作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车窗摇了下来,是郑在玹的面孔。
林愿我的鞋子都湿透了……
郑在玹快点上车。
郑在玹的语气不容拒绝,他神色冷峻,不明白她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副凄惨模样,完全不复往日活力的女孩生气。
林愿不语,默默打开了车门,她能感觉自己袖口和裤管重重地灌满了雨水,每走一步都像千斤沉,干燥的后座被她沾得湿漉漉的,她的心情满是抱歉,弄脏了他的车。
后视镜里郑在玹的视线正专注地看着车辆前方,不再顾她,她于是自言自语起来。
林愿他…还是不想见我吗?
郑在玹不是。
他回答得很快,非常坚定。
郑在玹你还不知道吧?
郑在玹他上个月刚从icu里出来,现在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的病房。
林愿猛地抬起了头,看向郑在玹,他依旧处变不惊的样子,平淡地讲述过去发生的一切。
郑在玹他和李马克坐的车被人动了手脚,车几近坠崖,幸好两人都捡回来半条命。
郑在玹马克还在加拿大接受治疗,伤比他轻点,意识已经回来了。
郑在玹他当时半身是血躺在地上,跟加拿大的医护人员用塑料英语比划半天要回国……
郑在玹顺带打了一个国际长途电话给我,交代一些事情。
郑在玹你说罗渽民他是不是真的不正常,完全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psycho对吧?
郑在玹讲着自己都情不自禁气笑了,方向盘上的手指不住地攥紧又松开,他睨了一眼车后的林愿,面色灰白,像彻底失去了颜色,半小时前一场大雨浇透了的女孩站在桥上也未露出半分瑟缩,如今却在车内颤栗得像筛子。
他默不作声地提高了时速……
林愿再度走进病房,好像回到一年前罗渽民骨折后她每天去照顾他陪他的日子,没想到再见又是在医院,她一点都不喜欢出入这里,生老病死,由不得人。
她好像无数次看过他独自孤寂的背影,渐渐由远及近,他又清瘦了许多,后背的骨头凸起撑得看见衣服的轮廓。
他低垂着头,不知道一个人在想什么。
她径直朝他走去,让他的目光能看见她穿的鞋在病床边,这副画面好像高二那场变装舞会,倒是罗渽民的脚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从下到上,扫视过去,他的瞳孔不可思议地瞧着她看。
罗渽民你……是谁?
林愿我?
林愿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林愿呼吸急促,转身想问郑在玹,却发现对方只在门外等待她,没打扰他们。
她干瞪着眼看罗渽民认真的面庞,下一秒他就笑了出来,爽朗到不真实的少年音。
罗渽民小愿还真是好骗啊!
罗渽民我说什么你都信。
林愿强忍了一路的所有情绪在此刻爆发出来,罗渽民成功惹哭了她,她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就像一个被抢走了糖的小孩子,无所顾忌地痛哭流涕着,双腿失去了力气坠落在地板上。
好可怜啊,她真的好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