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愿长生

“来咯!来咯!诸位客官，这最后一道菜也给您上齐了，要是有事啊，还请再招呼我一声。”

一个个子瘦瘦小小，看起来鬼机灵的店小二风风火火得上完菜后，便打算退了出去。

“哎哎哎!”一个黑胖子伸手拦住了小二哥，客气的问道：

“小二哥，我想打听下，这江城我也来来回回好几趟了，虽然也算富饶，可今晚是怎么回事？又不逢年，又不过节的，怎么比京都还要热闹。”

店小二嘻嘻笑的站住了身，用肩上搭的汗巾擦了擦额头，绘声绘色的说道：

“哎呦!几位爷有所不知，我们这啊，前些日子可邪乎了!突然连着好几天下起了暴雨!”

“这下雨有什么可说的。再往前去点，都淹了好几处了。”一个夹着花生米的白脸中年男，有些不满的打断了小二哥的话，他最讨厌这些个咋咋呼呼的年轻后生，见风就是雨的，没有什么见识偏偏还爱吹牛。

小二哥也没恼，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了两声，拿腔作调的说道：

“客官说的不错，这下雨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前两天城外还有好些避难的灾民呢，可要是这城里家家户户都有人跟被迷了魂一样，大半夜的不睡觉，往外面跑可就稀奇了。”

黑胖子来了兴致，他不悦的瞪了白脸中年男一眼，赔罪似的说道：

“小二哥，别理他，你跟我说说呗，真有这么邪乎吗？”

见有人捧场，从小就喜欢卖弄的小二哥咳咳了两声，一脸凝重的说道：

“这位爷，千真万确啊！那城门都给撞了个窟窿出来。”

“嘿，我就奇了怪了，那照你这么说，这江城里的人是有多缺心眼，这么多人撞鬼了，怎么现在还有心思大晚上的放花灯，点爆竹呢？”白脸中年男见这个话多的小二哥还敢站在这里鬼话连篇，酒也不喝了，非要掰扯两句。

“嘿嘿，这就得谢谢本朝国师了，人家那是真有本事啊，这事当时闹得可是人心惶惶的，就连咱们这的县令大人都一筹莫展。国师他老人家看不下去了，这可是有妖祟在作怪啊!主动请缨，要找那妖怪算账去，好家伙，当时打的那叫一个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啊，他们两从这地上打到天上去，再从天上打到了水里，哎哟哟!就见这印江里啊，当时流的全是红色的血。再后来啊，这国师大人都没能上来，可这雨倒是不下了，被那妖怪掳走的人也一个个的从迎江里爬了出来........”小二哥越说越来劲，这时候比手画脚的好不热闹。

黑胖子听到这小二哥越吹越不着调，眼皮子跳个不停，他头疼的连忙伸手拦住了还打算说下去的小二哥。

“行行行，谢谢了啊，小二哥，喏!小小意思，你收好润润嗓子吧。”

“哎，谢谢爷，谢谢爷。”小二哥一见，这黑胖子果然还真是小小意思，就几枚铜钱，当打发叫花子呢，可毕竟人家是客人，要是得罪了，闹到掌柜的那里，少不得一通臭骂，他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接过了那几枚铜钱，连忙退了出去。

“三哥，你怎么不让这小子继续说了啊。”白脸中年男憋着笑，故意使着坏。

“就当听个乐呵，来来来，继续喝酒。”黑胖子好笑的摇了摇头，也没在意，端起了酒杯招呼着桌上的酒友。

他们的声音很大，还没走远的店小二听了个正着，他撇着嘴小声嘟囔道：

“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我说的可都是真事!”

“小二哥，来来。”一旁靠窗的雅座上围着一圈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位鼻翼侧有颗痣的公子对着那小二招了招手。

“别跟那群喝多了黄汤的一般见识，小二哥，你说的故事，我倒是挺感兴趣，你再说给我听听呗。”那个人说着，伸开了自己的手，她可比那黑胖子还要大方，几粒碎银看的小二哥直吞口水。

那小二哥说了有足足一刻钟左右的功夫，为了对得起这位公子的打赏，好家伙把他累的也够呛。

“阿水!阿水!臭小子！又躲在哪偷懒了!”

那店小二听到那声急躁的呼喝，吓的直缩脖子，对着那位出手阔绰的公子歉意的笑了笑，连忙溜了出去。

“这些人，还真是，不管什么事都能扯到鬼神上。”宋玉好笑的敲了敲桌子。

“哈哈，不要说刚刚那位小二哥了。老头子我这大半辈子也算见识过不少了。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实在是闻所未闻。说来惭愧，我啊，决定从今往后，不管是经过哪位仙家的道场，都要进去拜拜，求个心安。”抚着山羊胡的王大夫打着趣说道。

“王先生，您真的决心要走了吗？”宋玉听出了王大夫的弦外之音。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对于这位亦师亦友的老先生，宋玉可舍不得他离开。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可眼前这位悬壶济世的行脚大夫，当称得上是老神仙。

“宋公子，天下岂有不散的宴席。”王大夫倒是看的很开，他感慨的说道：

“这些受难的百姓们能得以平安渡险，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而我早已漂泊惯了。要是待在一块地上待久了。我这老骨头就会散了架咯！”

宋玉还想说点什么挽留的话，却被一旁的白云烟按了按他的手。白云烟笑着说道：

“今天可是给大伙儿庆功的日子，可不许再说这些让人难受的事儿了。来来来，我们敬国师一杯。”

“敬国师一杯!”众人哄笑着端起了自己手里的杯盏。

接下来的气氛逐渐热闹了起来。王大夫一连说了好几个自己这些年来遇上的奇人异事。就连起初一脸不屑的槐葵都听入了迷。

客栈外的街上更是热闹的不行，喧嚣的人声差点淹没爆起的烟火。摩肩接踵的街道上两旁挂满了火树银花，一条舞动的长龙被好事的人儿簇拥着。离着这里好几条街都能瞧得着。

总是以大人自居的槐葵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再也绷不住了，眼睛有意无意的向着窗外瞟去，更别提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妞妞了。坐在宛娘的怀里不停的撒着娇，小丫头心里像被一只上蹿下跳的小猫挠着一样。

人老成精的王大夫自然不会干煞风景的事，他连连推脱着还有事，提前结束了这场酒宴。

“好了，诸位，还请留步吧。难不成我这个糟老头子比这花灯还好看？”王大夫像个老顽童一般，搞怪的指了指头顶的花灯。

“诸位，有缘再聚！”王大夫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不过几步就消失在了人群。

宋玉有些黯然的低沉下了头。白云烟拍了拍他的背，劝慰道：

“人生在世，十有八九难如意。与其不舍分别，倒不如洒脱一点，至少别让其他人一路上还要为你担心。”

“那......你是不是有一天也会离开我。”闷着头的宋玉，借着这个机会，鼓着勇气说出了这句埋藏在心底的话。

燃起的烟火滞在半空中，浩繁的人潮被定格住了脚步，背对着白云烟的宋玉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砰砰心跳声。

良久，白云烟的声音才在他的耳畔轻轻响起。

“宋玉..........你.....可愿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