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旧梦

“冰糖葫芦哎!冰糖葫芦~~!”

“炊饼!炊饼!又香又脆的炊饼!”

陈夕被一声声嘈杂的吆喝声给吵醒，感觉像是置身在闹市的街头上。

他睁开了眼睛，可是他有些惊恐的发现，自己一点也动不了，没有一点身体上的知觉，好像只剩了一双眼睛。就在陈夕不知所措的时候，视角突然自己动了起来，跟在看游戏CG一样。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了啊！开!”

随着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周围左三层右三层的人群中又是唉声叹气，又是嬉笑怒骂。

一个牵着马戴着斗笠的人有些好奇的凑了过来。

一堆闲汉围着一个公子哥样的人，那人穿着有些旧，却浆洗的很干净的长袍，蹲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子上画着几个格子，年轻人的面前除了一堆铜钱，还放着一个打开了的骰盅，骰盅里放着三粒骰子。

“哟，爷，感兴趣吗？要不要一起玩两把啊？”那公子哥见到这位牵着马戴着斗笠的人，双眼发光的喊了一声。很明显这人可比周围的庄稼汉子，贩夫走卒要有油水的多。

“你这玩的什么。”那人也不拒绝，而是问了一句，他的声音很年轻也很清脆。

“简单的赌大小而已!”那个公子哥嬉皮笑脸的说道。

戴着斗笠的人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几粒碎银，准确的扔在其中的一个格子上。

“我赌小。”

周围一片哗然，虽然这几粒碎银也算不了什么，可也不是一群连正经赌场也去不起只能在这小摊子上过过瘾的闲汉们能掏的出来的。

公子哥盯着那几粒碎银吞了吞口水，但还是忍住了，他对着周围笑着招呼道：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了啊!”

一群闲汉争抢着往桌子上扔着三瓜两枣的铜钱。

那个摇着骰盅的年轻人紧盯着那位出手阔绰的爷，可惜戴着斗笠也看不出来什么，年轻人深吸了口气干脆闭上了眼，摇了几下之后，用力的大喝一声：

“开!”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的凑近了一点，就连那个戴着斗笠的人也不例外。

“一二四，小，爷，您今天的手气不错啊。”公子哥勉为其难的笑了笑，他像是很受打击一样，可做庄家的，哪能不认赌服输呢，所以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戴着斗笠的人没有着急和其他人一样拿着桌上属于自己的那份钱，他声音依旧很平静。

“继续压小。”

公子哥颇有深意的看了那位一眼。

很快，那些闲汉也不下注了，除了几个被自家婆娘拎着耳朵拽走的，剩下的一个也舍不得走。

在这个缺乏娱乐活动的年代里，两条狗打架都能围着好几个人，赌绝对算的上是一等一的好消遣。可惜这年头，都是勉强过着日子，谁也没有多少闲钱可以折腾。那些乡绅老爷们即使是玩也是躲在赌坊里，像今天这样，见识一场豪赌的机会可不多，错过了，肠子都能悔青了。

“我压大!”虽然戴着斗笠的人说的话依旧不多，但大伙儿都能从他嘴里听出来火气。

“爷，要不歇一会儿呗，小的我现在手气有点顺，您明天再来如何。”公子哥笑呵呵的说道。

“怎么了，怕我输了给不起。”那戴着斗笠的人可一点没领他的情。

“哎呦，哪敢，哪敢。”公子哥连忙挥手告饶。

可惜过了还没多长时间，戴着斗笠的人越来越上头，赌注也越押越大。

“我继续压......”戴着斗笠的人在身上一阵摸索，可什么也掏不出来。

有些年纪大的，摇着头就往家的方向走去，接下来也没什么好瞧的了，这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金山银山也不够往里填。

“爷，要不你明天再来吧，明天啊，我还在这里。”公子哥笑嘻嘻的说道。

“都散了，都散了，不早了，待会就禁市了。”几个穿着皮甲挎着长刀耀武扬威的士兵驱散着人群。

戴着斗笠的人站在原地暗暗的看着点头哈腰给那个头头子塞好处的公子哥，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

公子哥笑嘻嘻的在手里掂着一袋银子，却不想刚进条巷子就被人用剑架住了脖子。

“壮士，有话好好说，您是劫财还是劫色!”公子哥说完就举起了双手，显得特别配合。

“废话少说，给我看看你的骰子。”戴着斗笠的人暗自啐了一口，伸出一只手放在公子哥面前。

“怎么是你？！”公子哥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人，原来是刚刚的冤大头，好嘛，谁知道还是个煞星，早知道就不招惹了，公子哥愁眉苦脸的掏出了怀里的骰子，放在那人的手里，方才没注意到，这人的手可真细腻，公子哥刚想完，就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时候了。

“哼，果然不错。”戴着斗笠的人掂了掂那几粒骰子，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就是这个臭小子给自己下了套的。“你这个浑小子，不好好找个正经营生，在这招摇撞骗!走!跟我见官!”

“别别别，爷，我错了，我错了。”

“今天的钱我三您七。”

“我二您八。”

“都....都给您!”

“我帶您入伙如何!只要您放了我!”

“哦？！你是说真的。”那戴着斗笠的人终于停了下来感兴趣的看着公子哥。

“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先松开!我手快给你拽断了!”公子哥吸着冷气揉着自己青紫的手腕，这家伙的手劲怎么这么大。

“不过入伙得有规矩的，首先你得让我知道你的真面目吧，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怎么行。”

“这.......好吧。”戴着斗笠的人迟疑了下，还是摘下了那顶斗笠。

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细柳一般的弯眉，右边脸颊上点着一枚红痣。这个人居然是个女的？！公子哥诧异的愣在原地。

“你这登徒子!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哦哦，惭愧惭愧，失敬失敬。”公子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哼，这还差不多!”那位白发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我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如何？”公子哥小心试探的问道。

“没必要，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的到你。”白发女子神秘莫测的笑了笑，她接着说道：

“喂，我要不要准备什么。”

“这倒不必。东西都由我来准备就够了，”公子哥摇了摇头，可他又看了看那位白发女子，还是说了出口。

“你明天可不能再带着斗笠了，不然别人一看你这样连脸都不敢露的，也不敢玩，但你女儿身在外抛头露面的也不太方便。这样吧，明天，你准备一套男装打扮。”

“行!”白发女子干脆的点头答道。

陈夕突然眼前一黑，可很快又恢复了视觉，这时候天已经亮了，那个公子哥有些焦躁的在那条小巷子里来回渡步。

“怎么还不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公子哥忍不住的嘟囔着。

“这位兄台，久等了。”

公子哥寻声望去。

一位穿着锦衣玉袍的翩翩公子摇着一把折扇走到他面前，要不是脸上那一点红痣，公子哥差点认不出来。

“你...你怎么...而且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公子哥有些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只允许你个小泼皮扮公子哥，难道我就不行了吗？而且我的头发啊....哼，不告诉你!”那位姑娘假扮的公子说着啪的一声撑开了折扇，得意的笑了笑。

“胡....胡说，我才不是泼皮呢，我可是宋家长公子!”公子哥磕磕绊绊的说道。

”好好好，宋兄，恕罪恕罪，是在下白家长公子无礼了。”那姓白的姑娘学着昨天公子哥赔罪时鞠躬施礼的样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却被自己逗笑了起来。

宋公子也哑然失笑，跟着这位白姑娘边走边说些什么。接下来的画面像被按了加速键。

两人兜兜转转的先后换了不少地方，在街头巷尾，在村落田野。先是宋公子摆弄着骰盅，白姑娘站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着。渐渐的，宋公子负手站在白姑娘的身后。

画面快进到了一处安静的小村落，又慢了下来。

“抓住这两个骗钱的老千!”

“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丈气得浑身打着哆嗦跳着脚用一根拐杖指着两个落荒而逃的公子哥，气急败坏的喊道。

乌泱泱一群赤着上身光着脚的庄稼汉子挥舞着锄头镰刀嘴里骂骂咧咧的追着老丈口中的两个骗子，还有几个光着屁股的小泥孩也提着竹刀木剑跟着凑热闹。

“姓宋的!你把你的爪子拿开!几个乡野村夫，本公子三下五除二就给拿下了!”被宋公子拽着跑的白姑娘一脸羞愤的说道。

“你....你可省省吧！要不是你....你吃相这么难看!他们能追咱们吗？！”宋公子边跑边回头，见终于摆脱了那群群情激奋的村民，松了口气，松开了白姑娘的手，靠在一颗大树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哼！我....我哪有错了。”白姑娘没好气的说了一声。可声音越来越小，她也知道自己理亏。要不是自己贪心了点，也不至于让别人起疑。

“赌这一道，就像钓鱼一样，要有松有驰。你光顾着自己吃饱，连口汤都不让人喝着，这怎么行，谁都不是傻子，哪还乐意。”宋公子无奈的说道，其实愿意玩这个的大多都心知肚明。哪个庄家没点手段，就敢出来开张的。可心里都抱着侥幸心理，就像在鱼竿下夺食吃一样，只要小心谨慎一点，总能尝到甜头，就是这种刺激感，才让人一步步沦陷，你要上来就抄着网子捞，这还有几条鱼敢往前凑。

“我.....我，对不起，害了你。”宋姑娘就算再娇蛮，这时候也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哎，又没什么事，大不了下次不来这里就是了，快进城了，你也饿了吧，我请你吃顿好的。”宋公子见白姑娘一脸自责的样子，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在乎白姑娘的感受。可能是这位白姑娘每次算账时分文不取，可能是很久没有人陪着说说话，也可能从那天白姑娘摘下斗笠起.......

就在患得患失的宋公子快走到城门的时候。

“公子，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好不好，我愿意为奴为婢，为您当牛做马，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踉跄着跑到宋公子面前跪倒在地磕着头，泣不成声的说道。

“快，你快起来。”宋公子慌张的说道，也不嫌弃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身上脏，将她搀扶了起来。

“这....为何这样。”白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城外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像小女孩这样的，比比皆是。有些更是不知是死是活的靠在城墙边。到处是孩子的哭啼声，还剩一口气的哀求声。

一旁一位郎中打扮的人听到白姑娘的话解释着说道：

“这些人该是从南边来的灾民，早些时候就听说了，从一个月多前雨就没停过，一直下到现在，遭了水灾，哎，可怜呐!”

“哼!这些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只顾着争权夺势，为了自己的乌纱帽，蒙蔽圣听，天天就知道吹嘘着天下太平，这些硕鼠!哪管这人间疾苦!”宋公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小哥，慎言!慎言啊!”那位郎中一听这位公子哥口无遮拦，吓得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呸呸!你手上都是什么啊？!”宋公子连啐了几口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憨憨笑着的郎中，又看了看站在一旁默默流泪的小女孩，心软的叹了口气。

他犹豫了下，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都放在了郎中的手里，宋公子说道：

“先生，这里虽然不多，但请你收下，先帮我治好这个孩子的姐姐，剩下的能治多少先治多少，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那位郎中郑重的收了下来。对着宋公子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走吧，丫头，等你姐姐好一点，我会来接她的。”宋公子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不是他心狠，这城里的人都怕这些流民带着瘟疫，若是带上她姐姐，只怕连城门都不让进。

“走了!白公子，想什么呢。”宋公子见白姑娘还楞在原地，忙催促着道。

“你....你可知，方才你给的是你身上所有的钱财。”白姑娘神情复杂看着眼前的宋公子，像是有些不认识他了。

“哎，这又何妨，实话告诉你啊！我可是这城里头号富户宋家的长公子!”宋公子嬉皮笑脸的说道，只是眼里藏着一丝落寂。

“可....你能救的了所有的人吗。”白姑娘有些沮丧的说道，她没拆穿这个傻小子。

“我.....”宋公子张了张口，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内心里很是挣扎，最终苦笑了一下，说道：

“半月后，城中富户会为新任的县令大人设宴，那位大人曾.....曾与我父.....父亲交情不浅，到时候，我会好好游说一番，劝大人他开仓放粮!”

“所以啊，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跟我一起去吃顿好的去!”宋公子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想的，拉了一下白姑娘的手。

这次白姑娘没有挣脱。她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宋公子，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小无赖要是正经起来还是有些俊俏的。

红着脸的白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浅浅的嗯了一声。

到了这时，突然一阵烟雾弥漫升起，陈夕只来得及看到被宋公子牵着的白姑娘回了下头，像是看见了陈夕，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对着陈夕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