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原本被温客行安排好了,跟着曹蔚宁躲在清风剑派,永不暴露身份地把日子过下去。
但如今五湖盟联手伐温,顾湘自然也听说了消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连连转了几个时辰,终于是担忧温客行的安危,便不顾他的嘱咐,带着曹蔚宁悄悄上了鬼谷。
她想着,潜在一旁,若是见势不好,最起码她能助主人一臂之力。
于是两人紧赶慢赶,终于从后山的小路上了青竹岭。曹蔚宁看着她自如的样子,几度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按下了满心疑窦。
草木葳蕤,和风缓缓,谁也预料不到随后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风崖山,青竹岭。
江湖中自诩正义的各门派已集合完毕,但迟迟停留在半山的原因,好像是发生了些许冲突,正在商量解决。
只见叶白衣抱着那柄古剑端立于人群中,打了个哈欠一言不发地听着这些正道中人吵架。总之,他只有一句话——攻打鬼谷,他管不着;但谁要敢觊觎武库的钥匙,得先过了他叶白衣这关。
可这群人有几个是真的为了匡扶正义、铲除邪魔外道来的?一听攻上了鬼谷不但没有利益,还得折进去许多条自家门人的性命,一时间都打了退堂鼓。
周子舒所猜想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没有错。见这群没用的东西雷声大却不落雨,甚至还想撤退,毒蝎按捺不住了,叫一只蝎子藏在暗处,瞄准了莫怀阳,一支淬了毒的箭便势不可挡地射了出去。
藏在大石头后面的曹蔚宁时时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见势不好,大喊道:
曹蔚宁“师父小心!”
顾湘没能拉的住他,只得看着他跃出去推开了莫怀阳,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方才用尽气力拉着他的那只手,正不由控制地颤抖着,顾湘心思急转之下竟面上一片空白,隐隐的不详之感让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再说那曹蔚宁的出现,也是令聚集的众人惊诧不已。好在他师叔莫怀空最先反应过来,皱着眉,向他招招手道:
莫怀空“让你去办点事,你就这么久才过来,一路上拿腿绣花么!”
曹蔚宁愣了一下,但他就是再不聪明,也知道他师叔此时在救他,便低低地应了一声,走过去。
可行至一半,突然闻得有人叫道:
封晓峰“呔!你这小子被美色所惑,伙同妖女,那妖女还伤了俺家高山奴的眼睛!把那妖女交出来,挖了眼睛赔他!”
他骑着的高山奴闻言哀怒地低吼了一声,像座小山似的抖动了一下。
要说这姓封的,没人性是真,可是对他家高山奴倒是有几分真心。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莫怀阳转头瞪向曹蔚宁,狐疑问道:
莫怀阳“那妖女到底是何身份?”
曹蔚宁支支吾吾:
曹蔚宁“她,她......”
其实他也从未问过,想着等他们成了亲,哪天阿湘想通了,想告诉他了,他才知道也没关系。
那莫怀阳见他不肯交代,一掌当胸便劈了过去,丝毫不顾这是方才救了他性命的徒弟。
曹蔚宁“唔!咳,咳......”
曹蔚宁毫无防备,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石头后,顾湘咬牙暗骂一句,“这呆子!”,撑着石头跳将出来,身形灵活地落地,一手玩弄着辫子,挑衅地嚷道:
顾湘“便是姑奶奶!怎么着?”
高山奴一听她的声音,便吼着跺了几下脚,“轰轰”地地动山摇,脚下土地裂了几块,姓封的更是双眼赤红,红得骇人,二人便想冲过来找她算账。
莫怀空“且慢!”
莫怀空冲过来横插在双方之间,按剑道:
莫怀空“此事我们清风剑派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如今讨伐鬼谷要紧,不如先冷静下来,共成大业为要啊。”
周围众人听了,才恍然大悟想起他们今天到底干嘛来了,七手八脚地扯着高山奴,劝着二人回头再解决他们的私事。
曹蔚宁方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得一个淡淡的声音插进来——
赵敬“正是,讨伐鬼谷要紧。这倒提醒我了,方才那支暗箭,到底是谁放的?以及这位姑娘出来的方向,我看怎么是鬼谷呢?”
这温和中透着阴狠的声音——曹蔚宁捂着胸口抬头一看,是赵敬。
这一语石破天惊,各门派纷纷提防着拿起武器,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位紫衣姑娘。
顾湘辩驳道:
顾湘“我们一路小心,躲过了鬼谷中人......”
赵敬“一派胡言!”
赵敬深谙栽赃陷害、引人入彀的话术,打断道:
赵敬“你一个小姑娘,难道真有如他所言这么高的妖法?若要避开鬼谷众人,你又怎的如此熟悉线路,摸到这里来?”
赵敬“依我看,恶鬼众中有一一袭紫衣之人——你是紫煞?!”
“嘶!”拿着武器的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齐齐往后退了三步。只有一人如巨石浮于退潮,便是叶白衣。
他冷冷的遍扫一眼这群乌合之众,走过去,横在各大门派面前,挡住了冲过去搂住曹蔚宁的顾湘。两人如濒死的鸳鸯一样交颈哀泣,顾湘的泪嘀嗒嘀嗒落在曹蔚宁脸庞上。
叶白衣“你们两个,跟我回去。”
此时,无一人赶上前指责他庇护鬼谷之人。叶白衣冷哼一声,牵马过来便要带着二人离开。
可听得背后一声喊,“曹师兄,你今日要跟这妖女走,便不再算是我们清风剑派的人!”
回头一看,是莫怀阳身边的一个小弟子。
曹蔚宁伏在马上,虚弱的笑了一下,看着顾湘道:
曹蔚宁“我纵然不成事,懦弱了小半辈子,但阿湘的兄长托付我好好照顾她,我不能违诺;究其本心,阿湘是我心悦之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她自己苟活。”
见话说到这份上,莫怀阳方才还一直阴郁着的脸色竟缓和起来,笑道:
莫怀阳“蔚宁至情至性,有我派门风!过来,让师傅再好好看看你,跟你嘱咐两句。”
一旁的顾湘闻言警惕地看向他。
顾湘“老匹夫,你耍什么花招?”
曹蔚宁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曹蔚宁“放心,师傅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他扶着顾湘的手慢慢下马,这双葇荑纤细,暖到了人心底,他只想一辈子牢牢地牵着不放开,笑着安抚了顾湘紧紧皱着的眉头,道:
曹蔚宁“我去去就来,咱们过清闲的小日子去。”
说罢放开手,走过去跪到莫怀阳和莫怀空身前,
曹蔚宁“师父,师叔,请受徒儿一拜。”
俯身一拜,又道:
曹蔚宁“徒儿一生只认一个人,她虽出身淤泽,但本性不坏,与徒儿结、结亲之后,徒儿一定看着她,劝说她,不再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莫怀空见他死性不改,“哼”了一声算是作罢。而莫怀阳却是笑着摸上了他的头,道:
莫怀阳“好徒儿,师傅只问你一句话,是非她不可了?”
曹蔚宁道:
曹蔚宁“是!徒儿......”
他话只说到一半,谁知变故陡生,满天血雾,红白相间,温热的血液竟溅到了顾湘脸上,她怔了片刻,竟爆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叫——
曹蔚宁,被他师父抚在头上的手一掌击碎了天灵盖,就这样横死在顾湘眼前!
顾湘“我杀了你!杀了你啊——”
顾湘入魔了一样满面狰狞,身边的叶白衣一掌劈在她后颈,让她昏了过去。
叶白衣“这便是正道中人么?呵,今儿我算是开了眼。”
叶白衣冷冷一笑,将顾湘丢上马背,
叶白衣“这个人,我带走了,还有谁不怕死,想拦着的尽管过来。”
全场寂静无声,这回再无一人阻拦,叶白衣从众人间牵着马,划开一条道,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