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诗落的预料向来是十分准的,最后她也没能有多少个冬天熬过。
细雨清明,人朦胧的小雨,从大雾中穿行而过,凌之誉才发现身上衣裳已是沾湿了雨水。山间孩童欢声笑语的游逛,声音传得老远。“你看这是什么?”山里遍寻可见的清明树,有人折了一枝,指着上面的小果子问其他人。“这都不知道。”有人不屑的说着,捏了一颗较大的紫色果子,往嘴里丢。“清明子啊,可甜了。”有人不信,学着他的样子吃下一颗,顿时就皱起眉头。“呸呸呸,明明就是酸的。你还骗我们。”
“你那颗是青的,当然酸。”“骗人,就是酸的!”“明明是甜的!”“酸的!“甜的!”
“酸的!”他还要再说,已经有人打断了这个话题。“之历,回去了。”“好。”孩童应一声,又折了一枝,蹦蹦跳跳着向凌之誉的方向跑去。父子俩慢悠悠地朝下山的路一阶一阶走下去。
“爹,你尝尝,他们自己吃到了酸的就说我骗他们。”凌之誉沉默地捏着一颗青色果子,面不改色地吃下去。“酸的。”他还是不服气,肯定道:“娘说是甜的。”“那就是甜的。”“……”“娘说你以前对她不好。”“是。”“……”“娘说她再也不要嫁你了。”凌之誉的眸子眯了起来,“这个不可以。”“……”
“爹,他们为什么要叫我小主人?”凌之誉沉默了一下。“叫你你就应了,总归没有坏处。”“可是他们叫我偷的印章盖什么纸,总是提光复什么的。”“不用听他们的。”“哦。”
隔日凌之誉将他的忠心部下带去陪凌之历习字,习武。“我说过那件事算过去了。”有人委屈道:“之历很喜欢龙的,明黄色的长袍,多配他。”“他现在懂什么?你们这一纸诏书下来,不是成逼了?”“知道了。”他们沮丧地走开。
凌之誉后来拿下了帝位,却另荐贤人,他为霓家平了反,少有理权位之事。
十年后。
凌之历年方十五。
“爹,我中意尚书家的小女儿。”“哦?为何中意。”凌之历露出意料之中的笑,他就知道,他爹向来是同别人不一般的。“她的眼睛跟小鹿一样,可爱死了。”说完又有些泄气,“但是她好像不喜欢我,每次看到我都要偷偷躲在门后瞧。”凌之誉想起年少时的霓诗落,拿一杆团扇,挡住红着的脸,只露一双小鹿似的眸子。也就不禁失笑道:“那是女儿家的矜持。”
“真的吗?那等以后可以了,爹你要帮我下聘礼。”凌之誉摇头,“没那么快。”“你要确定自己真的有没有那么喜欢她,再说以后,江山和她,你会怎么选?”“那你是怎么选的?”凌之誉笑,“我?我比较贪心,两个都想要,最后两样尽失。”他后来才明白,他舍得下荣华,舍得下名利,唯独舍不下一个她。没了她,这江山,不要也罢。他原以为她似一壶清茶,可有可无,一直都在。失去之后方觉得,她把他的心也带走了。“不要忘记一直陪着你走过长途的人,这是最后的忠告。”
每说起这些,凌之誉的表情就会变得特别悲伤。
如果时间能停在最初,他坐上树上,通过窗子看着霓诗落认真听夫子讲解的侧脸。她发现他时一下子红了脸,慌乱地用书掩住,只留一双秋水似的眸,不住地往外面看。他可以一直笑着,直到她赌气不再看他。
你说,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