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为萧公子沐浴更衣。”

“是，主人。”

整个过程中，萧景睿一直呆呆地，听从对方的一切安排，直到换了丝质睡衣被扶靠在床头歇息时，也不说一句话。

那人移灯前来，用手背在萧景睿的额前颊边轻轻抚了抚，仿若在测试他的温度一般，之后又长叹了一声。

“这样是不成的，要生病。臻儿，拿琴来。”

“是。”

莅阳长公主小殊，谢谢你……

梅长苏莅阳姨母，我是兄长，这些都是应该的。

琴台设好，鼎香氤氲，室内多掌了一盏灯，更加明亮。那人撩衣坐下，十指轻挑，在琴弦上流水般一抹，一缕琴音袅袅飘出，萦绕梁间，萧景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眼睛。

试声之后的曲调哀婉自然，仿若是平平淡淡的娓娓叙谈，又似是潺潺流逝的不羁小溪，虽然平缓无奇，却又令人平生一股落花流水的茫然，勾起无限相思情肠，酸楚幽痛几难抑制，不知不觉心头便如堤溃洪泄一般，只想着痛快一恸。

……

两天后的一大早，浔阳城外的官道上就尘土飞扬，蹄声如雨，两名骑士显然是连夜赶路，鬓发已有些松乱，不过胯下那绣鞍锦辔的白马龙驹，和一身寒绢蜀缎的华美衣袍还是很清楚的表明了这两人非同寻常的身份。

所以早已迎候在城门口的一名蓝衣人立即起身前行一步，揖手为礼：“请问可是天泉山庄大少和宁国侯府的谢二公子么？”

卓青遥与谢弼微吃一惊，手下一紧，勒停了坐骑，仔细看向搭话者，却不认识。

“敢问足下何人？”

卓青遥问道。

“在下奉家主之命，在此等候两位。家主有言，请两位放心，萧公子这两日留宿我家主人别院，家主己为他抚琴烹茶，特意开导了一番，虽不能算是了无情伤，但稍加时日定会更加安好。两位若是心急，在下这就带路，领两位去见萧公子。”

“你家主人是……”谢弼刚问了半句，便被卓青遥拉住了手臂，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以目示意，正看向那蓝衣人的襟口。

月白封襟上，绣着一朵小小的素梅，若是草草一眼瞟过，几乎看不大清楚。

卓青遥已朗声道：“贵主人殷切照拂哥弟之情，谢卓两家皆感同身受，来日若有机会，自当竭诚报答。

言豫津景睿，你卓大哥这副咬文嚼字的功底，只怕已经可以进礼部了。

萧景睿说什么胡话。

……

“三位公子不必介意，这处别院本就是招待客人用的，也添不了什么麻烦。”一直静静站在院门边的蓝衣人道，“三位若是客气，反倒会让家主不安。”

卓青遥谦辞道：“贵主盛情，铭感五内，在下兄弟们再叨扰一日，明天告辞。”

[天泉山庄在江湖上的威名，老一辈人也十分清楚，眼下看到几乎已经是少庄主的卓青遥如此谦辞，才几乎可以想象到，江左盟到底在江湖上有多大威势。]

……

“他居然亲自接你到这里来？”卓青遥有些吃惊，“你们以前认识？”

……

谢弼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小院落，越看越觉得这些花树香草、假山古凳、流水清池布置得十分恰当有度，既不标新创奇，也不流于俗套，忍不住赞道：“这个普通的客院当不是他亲自布置的，尚且如此雅致，可见此人果非凡品。”

[谢弼看到此处，有些尴尬]

谢弼林殊哥哥，对不起，我当时不知……

梅长苏没事没事，院子本来就是拿来品评的，别听你青遥兄长的，一副老头子样。

[……]

卓青遥扑哧笑出声来：“你算什么，也有资格品评不是凡品？虽然素闻他平易近人，但少林方丈大师见他尚执平辈礼，你这般信口凭说也实在是失礼。”

……

“你遇到别人不稀奇，可你遇到的是……”谢弼刚叫了一句，卓青遥又止住了他，定定地瞧了弟弟两眼，缓缓道：“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吗？”

“当然知道，”萧景睿见兄长神情古怪，心里也有些没底，声音便低了一些，“他是在秦岭南北两边贩运皮货的一个富商啊……”

[林燮和言阙大笑]

言阙景睿啊，你这眼力是怎么登上琅琊公子榜榜眼的？

萧景睿啊？我当时……没有多想……

言豫津（叹了一口气）景睿的眼力劲真是差极了，林殊哥哥那么气质卓绝，哪一点像个富商了？！

好半晌，卓青遥才咬着牙，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与他已见过数面，还以为他只是个富商，如此拙劣得离谱的眼力，到底是凭什么竟能登上琅琊榜？我看那个琅琊阁主根本也没有识人之明，和你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