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君怀

将圆未圆的明月悬于夜空，无心者赏圆月，有心者只道月的圆缺。

冰川，即便是在月色下，依旧是显眼的银白。黑夜欲笼罩这大地，却又这冬雪驱散。万籁俱寂处，只有冰晶宫内的冰钟在冷漠地、不停地摆动的声响。

仙境已经看不到漫天大雪的景色了，就连冰晶川亦如此。

只是这些日子，虽颜爵频繁来这冰川，却不曾见冰川再有异样。

……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一见，此后竟是永远的诀别。

这一切发生之前，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只让人觉得又是寻常的一天。

殊不知，于他是寻常，于她，是奢望…

同样的冰山之上，她靠在他的肩上，听他说着仙境近来发生的事，眼中却藏不住疲惫之意。颜爵手上的折扇不停地扇动着，吹来的一阵阵清风，拂动她耳边的发丝。

他不经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不知什么时候竟湿透了。

“真想化作世间的风雨…”

“阿冰，怎么突然这样说？”他知她绝不会无故说出这番话，心中虽万般滋味，脸上仍逞强着。“若你化作风雨，你可就要受风仙子的约束了。这么高傲的你，一定是那阵最不听话的风！”

她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可是这股不听话的风只想吹向你。”

“好了好了，说这么伤感干什么？我继续和你说说仙境的事吧。”他心不在焉地说出这些话，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他的脑海里反复默念着她曾说过的一句话：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我真后悔那日劝你收手而相信人类…我只是不想让你沾染罪孽…”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些话说出口。

自她开始消失之际，颜爵便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引起她伤感的话题。可他今日又隐隐觉得若再不说，恐怕真的没有这般机会了。

“我明白…”她颤颤巍巍的摊开了手，给了他一颗她方才一直紧握在手心的糖果。“尝尝吧…”

冰公主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同样颤抖地抬起了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随后接过了那颗糖。

颜爵身为灵犀阁的司仪，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浮云楼，他也去过数次，这颗糖…分明是辛灵的记忆封印术，当年茉莉的记忆便是这样封存在浮云楼里，他又怎会不知。

只是，这是她递给他的东西。

他知道冰公主希望自己忘了她，却只将那法术当作普通的糖果；她亦知他早就看穿，却也不选择道破，期待他接过，却也不期待着。

“我永远都会记得你…”他只是很平静地说着，没有犹豫，将那糖果塞于口中。

“有的时候，时间也是痛苦。忘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同样吃下了那颗糖。

“时间也是痛苦。”这分明是多年前他曾对庞尊说过的话。当日还劝他放下，可当自己成为局中人时，却又甘愿沉沦其中。

沉默间，他的泪水悄然滴落。

她摘下了那枚戴了千年之久的蓝色冰戒，递给了他。

冰川最后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指尖，冬雪已停，此后世间再无冰雪，而她也开始变得透明，化为光尘，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她本就是冰雪啊，随冬雪而来，亦随它而去。消失的不仅仅是她，一切冰雪而化的事物都随之消散，连同她刚才递于他的那枚戒指。

她也不曾留下一样东西，甚至是一句话。

她只说遗忘便好。

“忘记你…哪有这么简单。”他一个人躺在这片雪地里，闭上了双眼，不愿再看这冰川。

……

早在先前，她便与时希说好，在她消散之后，倒流他的时间。

如今再加上辛灵的封印术，就算再厉害的仙子，也不得不被迫忘了这一切。

他一早便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她真的能那么的决绝。

再睁眼时，他的心已和这空旷的冰川一般，他不知自己为何在此，也不知眼角的清泪从何而来。

西南风骤起，此刻于他，既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