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至夜半却突然想起这龙是怎么闯入这水镜结界的,疑惑半日,复又起身至后院将那龙给挖了出来。
随手拈了片葡萄叶儿引来一群萤火虫,拢起一盏萤灯,就着那光我翻了翻它的龙鳞,。,想来是只得了仙道的龙,埋了作花肥就可惜了,不如将它炖了分与水镜中一干精灵吃了倒是能长些灵力,免去苦修数年。
思及此,我顿觉得自己的决断十分之英明。只是它如今已渐无吐呐,眼见便要僵了,若炖起来功效则委实要折上一折,吸收灵力最是讲究生猛活鲜。只好先渡得它一口气,别让它僵了才是。
我想了想咬牙忍痛从床下拖出自己炼了五百年得的一罐蜜,舀了一滴蜜酿滴入它的嘴里之中,再渡了口气与它。一气做完后,那龙的龙鳞倒是立马软热了些,我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转头便去灶房取锅子。
却不想待我取来砂锅后,原先被我拢起的一盏萤灯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散乱开来,满屋乱飞。
我一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小虫儿真是没有见过世面。
不过是那得道的龙因得了我的蜜酿现了人形,正软软地半躺于条案之上。我端着锅子绕着它转了一圈,有些愁苦,它这样化作了人形,我这巴掌大的锅子如何装得下,装不下自然便炖不了。
思索片刻,我方才忆起但凡仙家、神怪都有一颗内丹精元,平生所得所有灵力道行都凝聚其内,只要得了这内丹精元便得了所有,适才是我傻了,竟巴巴地要将这龙整只齐炖。
只是不知这龙将它的内丹精元藏于何处,我费力将它拖到塌上,把它身上破破烂烂的黑衣裳搜了个遍,顺道感慨了一遍龙的审美观很是超出六界不在轮回竟欢喜这样浑身是洞的打扮,也没找出个像丹丸的东西。想来是藏在它体内了。
我又颇是费力地将它黑漆漆、洞晃晃的衣裳给除了下来,摸了半日,有个颇为欣喜的发现。
这龙小腹以下有团很是怪异的东西,我捏了捏,有些软有些硬。我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构造,着实倒没有这团物什,想来那内丹精元定是藏在里面了。我果然很聪明。
捻了段葡萄藤变作一把锋利的刀,用自己的头发试了试刀,触发即落,我很是满意。
举了刀,我背对着桌上那龙的小腹,抓起那团物什正准备落刀,忽听得背后平地惊雷一声
小鱼仙倌“大胆!”
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曼妙夜晚炸出这样一个不甚和谐之音着实惊悚。
我被吓得跌落地上,手上刀差点割破了手。
只见那龙赤条条地从我的塌上坐起身来,一双吊梢眼儿精光迸射睨视着我,这样被人俯视顿时让我觉着十分没有气魄,于是收了刀站起身来,方才堪堪勉强能够与它平视,心里慨叹:不愧是只得了仙道的龙,连个子都长得堪比老胡庭子里的甘蔗了。
不免又思及自己修了四千年道行却无甚长进,到如今还是个人界十岁孩童的模样,比起只有一千年道行的连翘看起来还要稚嫩许多。彼时我尚且不知自己并非是个普通的葡萄精灵
我这厢为自己的身量深以为耻,那厢龙却已凌厉地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透,开口便叱问
小鱼仙倌“下立何方小妖?”
虽是寸缕未着,那威严架势却颇是压人一头,我方第一次意识到气势和衣裳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虽然我的道行浅薄,却好歹是个以修仙为崇高奋斗目标的堂堂正正的葡萄精灵精灵,被一条龙唤作“小妖”着实让我悲愤了一把。
转念一想这龙方才几近将死,吃了我一滴香蜜便恢复得完好如初,对于自己酿的香蜜功效如何我尚有自知之明,足见得这龙道行匪浅,我若与它斗法定是惨败,更莫提及我方才欲取它内丹精元,若让它知晓,只怕今日便是我化作春泥更护花之时。
酝酿一番,我摆了个和善谦恭的表情道
锦觅“道友唤我‘恩公’即可,行善不留名乃我水镜精灵之优良传统。”
此番话一来与它说明我乃它的救命恩人,呃~虽然我本意是为了救它后将它吃了,不过,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嘛,总归是救了它的。它自然不能将恩人给法灭了吧!二来是提点提点它,我乃精灵一族,实非它口中的小妖。
小鱼仙倌“恩公~?”
那龙似笑非笑凉凉看得我一眼。
看得我心惊胆颤,以为败露,不过仍是强装作一副坦然样子道
锦觅“可不就是。道友今日坠在我园中,负伤甚重,为延得道友性命,我便将自家秘制之花酿整坛倾与道友,复又与道友渡气来的,道友方才醒转。”
苍天可鉴,除了“整坛”二字,字字属实。
那龙却突然粲然一笑,虽然绚烂堪比满园桃花盛放,此时看来却颇是有些触目惊心之意思,幽幽开得口道
小鱼仙倌“道友适才挥刀莫非亦是为了救我性命?”
我郑重思忖了一下,怜悯地掀了条丝被覆在它身上
锦觅“我看道友衣衫褴褛,原想替你更换衣裳,却不想瞧见道友小腹下长了个瘤子,虽说身残志坚未必不是好事,然终究与常人有异,我既救了道友,自然好事做到底,故而想替道友将那瘤子剜下。”
话毕,那龙脸色一阵古怪,青白转换,好不奇怪,上上下下又将我打量了一番,问道
小鱼仙倌“你是女身?”
继而又说
小鱼仙倌“既是女身,难道不晓得男女有别?如此放肆成何体统!”
颇有些怒意。
这下我倒不知如何应对了
锦觅我只晓得有个花、草、树、木、人、鱼、鸟、兽之分,倒从未听闻有什么男女有别
很是疑惑。之后有一日,老胡听我说了这事之后很是悲愤,眼泪汪汪地控诉
老胡“我便是男子身,小桃桃怎生可说从未见过男子!”
我不甚在意地安抚他
锦觅我以为但凡胡萝卜便长得你那个样子。”
老胡捶胸顿足。
就在我迷糊震撼地四千年来第一次知晓了自己是个女子,而世上还有另一个种属叫做“男子”时,那只号称自己是男子身的龙捏了捏我头上的发髻,道
小鱼仙倌“看在你年纪尚小,又生在这天界蛮荒之外,且不与你计较。”
我愤愤然正待辩驳,那龙却念了个诀将我现了原形,我一个没站稳在床沿滴溜溜滚了一滚,那天煞的龙却兴味盎然地用指尖将我夹了起来
小鱼仙倌“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个小葡萄精。”
看他两片薄唇在我面前一张一合,我突然想起老胡的话
老胡“你我这样的果子精、果子仙本就稀少,没得一出去便要被吃了。”
我颤巍巍地闭上眼睛,老胡啊老胡,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如今尚未出得水镜便要被条龙给填了肚子,且容我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