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哥手中的香烟按熄的一刻，对义海说出预料中的吩咐:“你去看看。”
他脑子里浮现出华哥的面孔，那个和他一样在流浪中长大，一样跟过贵老大，曾经的兄弟，要不是他被渡边先生重金收买，贵老大不会上西天，华哥也不会把他当成仇人了。
好像他有什么计划，就像这次看中信义区的一块地，华哥也要来跟他抢，八成是故意跟他过不去。
雄哥恨恨地想，又点燃一支烟，他没有去想的是，到底谁先看中那块地？又是谁一直在挑衅对方？是谁故意和谁过不去？
茶馆的房间里，也萦绕着雾气，是泡茶的开水烧开弥漫的雾气，极度节俭的华哥，生活中唯一的享受是泡茶，为此开了一间茶馆。
义海没有喝他面前的茶，冷冷地扫视着对面的人，没有看见华哥，也是，既然雄哥都不自己出面，华哥又怎么会出面呢？
对面的那个清瘦精神的年轻人，义海不曾见过，他的疑惑神色被对方看在眼里，朝他淡淡一笑，伸出手:“你好，我叫陈龙三。”
义海朝身边的小弟伸手，示意他们递烟，不自觉地模仿雄哥的派头，“你很年轻，也……面生。”
他眯着眼打量的神态，有几分轻视，觉得对方和自己不是一个级别的，顶多是个刚提拔上来的小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值得多花心思应付。
龙三察觉到义海的轻视，这个人一副不好惹的凶相，面露杀气，是个狠角色。
果然，义海连连拍桌，现场气氛更加紧张。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抢我们雄哥的地!识趣的话，赶快退出!不然……”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枪口朝对面桌上的每个人扫过去。
龙三等头皮一紧，手也握紧了口袋，随时带在身上，但不能轻易拿出来，一旦出手，就无转圜余地了。
“这话不对!地是我们华哥先看中的，怎能说是抢？”
龙三的话，让义海哈哈冷笑，握紧了手中的枪。
“今天这么巧啊，你们聚得真齐。”门口说话的人，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光。
他是处于半隐退状态的蚝哥，因早年卖生蚝而得名，曾参与过多次江湖重大事件，最爱做和事佬，平息风波。
“行了行了，一点点小事而已嘛，不要大动干戈。”蚝哥拍着他的大手，他跟华哥交情非常好，华哥的小弟对他也很敬重，他一出现，马上为他拉开椅子，端上他喜欢的龙井茶。
龙三和蚝哥想的一样，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是雄哥一再挑衅，非要找华哥麻烦，这种人真的很可恶，自己先背叛师傅，还要怪别人，令人不齿。
要是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义海肯定会不屑嘲笑，人在江湖，讲那么多仁义道德，还混不混了？他不管雄哥和华哥谁找谁的麻烦，也不管谁对谁错，跟谁能得到好处多，他就跟谁。
“能说 就不要打。”蚝哥一口气喝完茶，对桌子两边的人说。
龙三点头，本来华哥的意思也是这样，再看义海，似乎有些不尽兴，想借这个机会，一次把事情搞定，好向雄哥邀功，但……
这时的华哥，在贵老大生前的房间里坐着，看着墙上贵老大的照片，思绪不断回溯从前。
四十多年前，他和在同样在街头流浪的雄哥，狭路相逢，都看中了一间饭店门口刚倒出来的潲水桶里的一只鸡腿，各自伸出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去抓，谁也不让着谁。
“是我的!”
“是我先看到的!”
“给我!”
“给我!”
两个小男孩你一拳我一拳朝着对方身上猛揍，都饿了好几天，除了想吃饱，就没有别的念头。
贵老大路过，力气大的他一下子就拉开了打得正猛的两个小男孩，搞清楚他们打架的原因后，哈哈大笑，“不就是鸡腿吗？跟着我贵老大，想吃多少有多少!”
两个小男孩一人拿着只烧鸡，跟在贵老大后面狼吞虎咽，走在前面的贵老大，神情得意得好像打胜仗的将军，不时回头笑看两个吃鸡吃得欢的小男孩，收下两个有潜力的小弟，他能不高兴吗？
华哥沧桑的脸上，两道眼泪缓缓而下。
与此同时，雄哥在饭店，对着一只烧鸡，眼睛贼亮，撕下一只鸡腿，放在嘴里咬的神态，和当年那个从潲水桶里抢鸡腿的小男孩一样。
“没有以前的味道好!”他舔舔嘴上的油，眼泪滴在鸡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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