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冷着脸,没搭理他。那名弟子却红着脸放开了龚俊,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无名一眼。
龚俊轻笑着拍了拍那名弟子,又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吧,别耽搁了!现在下山的各个路口都被其它门派的人封住了,你们从这儿的一条密道走。”
见众人都只是红着眼眶看着他却不动身,龚俊有些无奈,却又觉得心里暖暖的。“走吧,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记住我的话,以后好好生活。”
“阁主!”
众人齐齐唤了一声,可龚俊却背过了身,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走吧!”
无名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语气沉沉的,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随后是众人翻身上马的声音,马蹄声响起,然后渐行渐远……
龚俊没敢回头,只是原本挺直的背脊莫名多了几分佝偻,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摇摇欲坠。
直到背后已经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龚俊才终于慢慢转过了身,黑色的洪流在暗夜的遮掩下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的踪迹,龚俊眼里的最后一点星光也终于熄灭下去。
他期待着他转过身后还能看到无名站在原地等着他,至少与他单独告个别。可他也害怕再看无名哪怕一眼,因为他知道,只要再一眼,他就会深陷进去无法自拔。
他和他的阿无,相识的时间很短且晚,他们之间连那隐晦的爱意也未曾说出口,最亲密的动作只是唇与额头的触碰,哪怕是最后一面,也未作任何告别。
可是,他知道,他心里再也忘不掉他的阿无了……
他此一生,被世俗所累,受庸俗世人流言蜚语中伤。所以,他要他的阿无往后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去过无拘无束的日子。
他自己已经披荆斩棘,所以他要他的阿无去走那康庄大道。他愿意用他最后的生命,去弥补他的阿无缺着的那点运气。
坏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他虽不是坏人,但他深知自己也成不了佛。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他的那束光能够一直亮下去,哪怕最后那束光终将也会忘了他去照亮别人……
栀子花花期虽短,可它明年还会再开。
他纵然身死,可只要他的阿无还活着,那阿无会替他看尽这世间千山万水,会弥补他的每一个遗憾,除了他和他……
龚俊看着黑夜中的虚空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行将就木的气息。鲜红的血液缓缓从他嘴角溢出,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被他神色冷漠地抬手擦了,随后转过身一个人步履缓慢地回了凌云阁。
天将破晓时,原本一直奉命守在山下的人突然被远处莫名的光亮晃了眼,等众人抬头一看,只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
那是凌云阁的方向!
等接到讯息的魏寅和寻影庄主等人赶到的时候,原本就经历过一次火灾的凌云阁已经快要燃烧殆尽。而大火中,龚俊一身鲜艳耀眼的红衣在疯狂的火舌舔舐下猎猎翻飞。
他目光平静深邃,嘴角甚至噙着浅浅笑意,就那样站在漫天大火中不躲不闪。
“龚俊,你疯啦!!”
魏寅的瞳孔猛地一缩,不顾旁人劝阻就要冲过去将龚俊捞出来。可他才冲出去两步,一根正熊熊燃烧着的房梁便支撑不住砸了下来,于是,龚俊那鲜红的身影终于彻底和火光融为一体,魏寅看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