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空中高高挂起的太阳似乎能把人烤熟，明阳看着手里快化掉的雪糕，急匆匆的往教室赶，午间教室里闷的吓人，天花板上的风扇在不停的响，可没带来丝毫的凉意，反倒是弄出来的声音有些吵人。明阳轻轻地推醒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同桌将买来的雪糕递给他。动作小小的，没让任何人发现。

　　“怎么化了？“同桌咬开包装袋，融化的糖水弄了他一手，不免小声抱怨。明阳抱歉的冲他笑了笑，“天气太热了。”

　　他声音太小了，听着让人在这么热的夏天昏昏欲睡，同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趴了回去，时不时咬一口雪糕。

　　明阳埋头看书，思绪却飘到了操场上，他买雪糕的时候看到一群男孩在打篮球，他们班新来的那个转校生也在，明阳挺羡慕他的，刚来一个星期就可以和班里的同学把关系处的这么好。

　　不像他入学，两年七天零二十三个小时五十九分，明阳看了一下手表，秒针刚转过十二的位置，分针和时针都进了一位。

　　哦，这会儿是他入学的第两年零八天，这么长时间，他和同学的关系，依旧很……妙。

　　“明阳，给我去接杯水。”

　　一个声音在离明阳很远的地方响起，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的使唤

　　让接水的、让去小超市买东西的、让发作业的、让擦黑板的。

　　明阳小声的将书放下，走向了最先开始使唤他的那个人，接过水杯帮他接水。

　　其实那个人离接水口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明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自己接。

　　人也不该这么懒啊。

　　接好水，明阳又开始跑小超市，这样的要求明阳还算可以理解，毕竟小超市离教室远。拿东西付钱，一共花了六十三，明阳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这个月生活费的存额，眉头小皱了一下。

　　这个月的生活费，又要没了。

　　他已经帮人买过很多次东了，林林总总加起来一算，他这个月又没钱了。

　　可是今天才八号。

　　那以后吃什么呢？明阳低着头，思考这个问题。

　　程宿将篮球抛给一旁的同学，笑道：“待会儿想喝什么自己拿，我请客。“

　　他说这话时没看路，倒着走，然后撞上了人。

　　明阳没什么力气，被这么撞一下，跌坐在了地上买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看向撞倒他的人。

　　程宿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结果被他这么一看，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原因可能是因为明阳的眼神太干净了，像极了一汪清泉，一眼看过去，在这个夏天躁动不安了一整个季度的心脏突然就跳动平缓了下来，一下一下的跳动，不紧不慢。那双眼睛又有些像小鹿的眼睛，大大的，带着适当的慌乱，程宿觉得这双眼睛干净的不可思议。

　　“你可以帮我捡一下吗?“明阳捡好散落的东西动作小小地指了指程宿的脚。

　　程宿以为是他踩到了连忙移开，想左边走了一步，可脚刚一落地，包装因为挤压而爆裂的声音响彻校园。

　　那一刻，程宿感觉自己尴尬到不能呼吸了。他看着明阳将手收了回去，不太高兴的哪了嘟嘴，小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就提着东西离开了。程宿愣了两三秒才对着明阳的背影喊到：“我会赔的，对不起啊同学。”

　　明阳的脚步明显的顿了一下，但下一秒走的更快了。

　　“你们有人认识他吗?“程宿看了看那袋被他踩爆的零食的包装，走进了小超市，江隐笑了一下：“哈，大

　　哥你不认识他？”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程宿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江隐接过他扔过来的可乐，挑了挑眉：“明阳，咱们班第一，就和你隔一过道的那同桌，安安静静的老被人使唤的那个。”

　　程宿喝了一口可乐，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关于明阳的画面，江隐见他想不起来了，笑了一声，走到零食

　　区，拿了一包刚刚程宿踩爆的同款，然后又给他举了个例子：“迎新班会上他给你发的校服。”

　　程宿还是摇头，那件校服现在还包装完整的躺在他家的某个角落呢，对于发校服的人没什么印象。

　　江隐又拿了一支挺好看的钢笔放到他面前：“举个让你一定想的起来的例子，刚刚站跑道上一直偷看我们的那个同学，就是他。”

　　这让程宿有些惊讶，但想一想明阳确实和在操场偷看然后跑掉的那个人很像。

　　“一共四十二。“超市阿姨的声音响起，程宿这才回神，付了钱，分东西的时候程宿才发现那支笔，笑道：“哟，江小少爷要学好了？买钢笔。

　　江隐给了他一个白眼，把笔塞给他：“买钢笔是为了让你去给明阳赔礼道歉，傻逼。”

　　程宿“哦“了一声，又问道：“为什么要送钢笔啊？”

　　江隐笑了笑，无奈说道：“这个想怕全班就你不知道。”

　　“总之你送就对了，他肯定喜欢。”

　　程宿点了点头，和江隐打闹着进了教室。

　　教室里依旧很闷，让程宿有点窒息的感觉。

　　“把笔送了。“江隐拍了拍程宿的肩，提醒道。

　　程宿将钢笔和零食分别放到明阳课桌上，推了推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明阳，被他一碰，明阳抖了一下，过了四五秒才坐好看向程宿。

　　他的眼睛是红红的，半边脸也是红的，还肿了起来，看上去跟另一边有些不协调，有些滑稽。

　　“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笑了起来，登时教室里哄笑一片，明阳没太在意，漂亮的眼睛依旧认真的

　　看着程宿，小声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程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指着他红肿的半边脸，语气有些不好：“有人打你了？”

　　明阳被他这技反问明显的给噎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还会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可程宿的问题还在一个一个往外蹦：“谁打的？”

　　“为什么打你？”

　　“说话啊，你是哑巴吗？”

　　明阳摇了摇头：“不是哑巴。”说完，移开了落在程宿身上的目光，小声的说道：“也没人打我。”

　　程宿见他这幅软弱，胆怯的模样就莫名窝火：没人打你，你的脸是鬼打的？”

　　明阳没再说话，重新趴了回去。程宿低骂了一声，愤愤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好不容易良心发个现，结果被人还不稀军。

　　短暂的午间事件，在一阵不愉快的气压中快速度过，物理老师提前两分钟来到教室，没有直接上课，而

　　是给了昏昏欲睡的自己和学生一点缓冲清醒的时间。

　　同学都习惯他这样，因为这个姓伍的物理老师有睡午觉的习惯，每次来上课那样子简直比学生还迷糊。

　　缓冲结束，伍老师打开了ppt。

　　他为人风默有趣，可是一讲专业知识又不太靠谱，但他的物理课特别好熬，听两个笑话就完了。

　　江隐给程宿递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很气吧，明阳就这性格，天生软路踏的，被人欺负了只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我那会儿也和你样想着帮

　　帮他，结果也是碰一鼻子灰】

　　程宿看完，直接反过头问了江隐一句：“这样多长时间了？”

　　江隐想了想，答道：“大概三四年吧，咱们班有和他初中的同学，经过了解，他初中就这样。”

　　三四年……

　　三四年的校园暴力，程宿没法想象，突然有些心疼那个眼神干净的小孩儿，但更多的是愤怒。

　　他明明可以反抗，江隐想过帮他，程宿也想过帮他，可他都拒绝了。

　　就像一个被恶魔拖进泥潭的天使，明明拥有重新飞向天堂的机会，却甘愿深陷地狱。

　　让人没法理解。

　　两个人的小动作被伍老师发现，他一向脾气好，所以只是伴装不高兴的看了他们一眼：“咱们班有些同学，高三了上课还不认真听。”

　　夸张的语气加上有些搞笑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这个年近五十的中年老师总有办法逗得他们发笑。

　　爬上教室的随睡虫也因为这么一句话下去了大半。

　　枯燥的物理课开始有趣起来

　　程宿和江隐没什么脸皮，被发现后安静了两分钟又继续说，程宿将书立了起来，又问了一句：“就没老师管过?”

　　江隐打了一个哈欠，摇了摇头：“咱们班老师还不知道这个事儿。”

　　“不知道?没人反映过？“程宿瞪着一双眼睛，里面写满了：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江隐笑了笑：“大爷，你同桌觉得没必要，他认为要老师来拯救他太麻烦别人了，他宁愿被欺负。“

　　程宿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半天才开口，骂了一句脏话。

　　他骂完，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到了正在听课的明阳身上。

　　男孩沐浴在阳光里，原本还灼人的光线到了他身上却变得格外温柔，他皮肤很好，仔细些看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由于哭过他的眼尾带了些绯红，应该是碰到了不是太懂的问题，清秀的眉峰皱了起来，这么拧着，没再松开。

　　程宿从来不知道，一个男孩子可要这么好看。

　　下课铃声如约而至，伍老师不喜欢拖堂，布置完作明业就离开了，教室里恢复吵闹。明阳注意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钢笔上。

　　这是那个转校生放在这的。

　　“这个。“明阳拿着那支钢笔，想还给程宿，反头却对上了一双满含温柔的眼睛，温柔到什么地步呢，似乎是把清晨所有的初阳放进水里，再也化不开。

　　明阳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心悸。

　　程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明阳看了好久，老脸不由得一红，想笑一下缓和气氛，但又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明阳的气，虽然对方根本不知道吧，但还是不能笑。

　　面子这个东西还是得撑着。

　　程宿将脸埋进臂弯里，说话的语气闷闷的：“送你的，踩爆了你的零食这个算是赔礼。”

　　语出惊人

　　明阳听完一个不稳，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啊！”

　　声音其实不大，但是程宿离得近听的很清楚，连忙去拉，可明阳却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自己爬了起来，将刚刚还拿着的钢笔还给了程宿。

　　程宿看着那支最终又回到他手里的钢笔，彻底没话说了

　　这小孩儿到底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