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回我一个人在巫族，饿了不敢要吃的，渴了不敢要水喝。我什么事也不敢做，什么话也不敢说，因为我的脖子时时刻刻都架在刀刃上。
素回我好怕，我好怕我若是有一点儿异动，立刻就会被押上断头台……
素回阿絮，我好害怕。
言至此处早已泣不成声，素回本来只是有感而发，谁知话匣子一打开就难合上，不由自主的就说了这一大堆。
周子舒长臂一揽将小姑娘搂进怀里，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现下好不容易止了哭泣，却仍是抽抽搭搭的。
他心里叹气，他从前看着素回，直觉得她眼神清澈，说不出的明媚。直到今日才得知，原来这么简单干净的小姑娘也背负了这么多。
皇权富贵、江山迭代，本来就是世间最恐怖、最丑恶的事。他在天窗待了半辈子，王室丑陋再无人比他更加清楚。
为了皇权争斗，他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丑恶。他也曾经怀疑过，他为自己所作所为没日没夜的愧疚，那么当权者呢？他们也会为那些罪恶感到愧疚么？
现在，抱着素回，他兴许已经找到答案了。一朝功成万骨枯，没有哪条通往富贵锦绣的道路不是鲜血铺就的。是以，上位者心里的苦大概更加有口难言吧。
他们该恨么？大概是应该的。可是，他们恨什么呢？很时运不济、命运不公么？
周子舒好了好了，阿回别哭了。
他想哄哄她，可却是手足无措，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拍了拍素回的头，少女在他怀里磨磨蹭蹭，满头青丝早已被她自个儿揉成了鸡窝。周子舒弯曲手指作梳子，一下一下细致的梳理少女的乌发。
她的发丝很细，发质很软，在指间穿梭好像上好的绸缎。
素回我没有亲人，一个也没有。
素回阿絮，你可以做我的亲人嘛？
少女的音调几乎是在恳求。
周子舒好，阿回，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她没有亲人，他也没有。她的亲人将她送到敌人手里，他将他的亲人送去阎王手里。从此以后，少女就是他的责任了，这算是赎罪么？
还是恩赐？是上天可怜他他半生都活在黑暗里才给他的恩赐？
无论如何，他再不算举目无亲了吧？
少女白嫩纤细的素手抓着他的衣领，胡乱的擦擦眼泪与鼻涕。周子舒无奈摸摸后脑勺子，反正这新衣裳是从高家蹭来的，也不算心疼。
再低头时素回的气息已趋于平静，显然已经睡熟，只间或闻得两声低泣。
周子舒搁下筷子，在怀里寻寻觅觅掏出块天青色的帕子，为素回揩去满脸凌乱的泪痕。
许是他下手没轻重，素回睡梦中倒竖起了一对柳眉，皱起鼻子，还似乎隐隐嘟哝了句“格老子的”。
帕子被随意的往桌子上一抛，周子舒双臂用力将少女拦腰抱起，轻轻的放在榻上，又扯过被子将她整个裹住。
回首看看满桌酒菜，些许心疼，正欲再用顿宵夜。身后素回一只小手已经牢套的将他的腰带抓在手中。
素回阿絮，你别走啊……
素回别扔下我……
周子舒我不走，阿回，我不会扔下你的。
周子舒念念不舍的又接连瞧了那壶上好的竹叶青好几眼，而后将少女往里推推，和衣躺下，阖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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